谢早委屈的哭了出来,高烧的难受和咯血的痛楚,再加上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痒,混着半月来被抛弃的心酸,汇聚成奔腾的洪流冲破心底最终防线的枷锁,在耳边轰鸣炸裂开来。
他崩溃的哭了,即使用尽最大的力气,嚎的脸蛋通红,也只发出了细微的哭泣声,连蚊子都没有惊动走一只。
眼泪从眼角可怜地滑落,冲刷了掉一些凝固的血液,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条斑驳的血痕,像是人流了血泪一般。
赶车人带着黑色的斗笠和斗篷,黑布蒙着面,只狠狠地甩鞭架马,目不斜视的盯紧前路。
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就这样飞速的赶了两天两夜。
谢早两天滴水未尽,还发着高烧,人早已经烧的迷糊不醒人事,大小便失禁,狭小的马车里面蚊蝇乱嗡,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谢早意识早就不甚清晰了,唯有本能的求生意愿让他苦苦撑着,吊着一口气。
清晨深林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疾驰着,猛烈的马蹄声燥得周遭的鸟雀四处逃散。
突然,羽箭破空的声音——自树木荫盛的深林里射出,精准的落在两匹马四条前肢上,和赶马的车夫身上。
两匹马痛苦的嘶鸣一声,双膝跪落倒下,马车被带的一个急刹,绷断套绳甩了出去。车夫被射中了正前胸,直挺挺的从马车上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马车哐然倒在一侧的山壁上,谢早又被一个狠撞,胸前一阵剧烈疼痛,一大口血从嘴角蜿蜒滑落。
谢早呼吸微弱地半睁着眼睛,瘫在地上,看着发出细微动静车帘。
一只冷白如玉的手撩开了车帘,萧漠清冷如玉的脸出现在了谢早的视线里。
谢早呼吸一滞,视线有些依恋的看上清绝的脸。
“你来了。”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萧漠今日鲜见的穿了一身月白的白袍,男人似乎是清瘦了一些,衣袍有些松,但更显出几分清弱的俊美,像是堕落凡间的清冷上仙,带着漠视世俗的不染。
而如今,不染尘埃的人来救他了。
萧漠扫视了一眼小皇帝身上的状态,一张绝美清冷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怒意。
他怔怔好半响,才抖着手红着眼扑跪在谢早身旁,丝毫不在意这里的肮脏,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
白色的衣袍小心点擦拭着谢早满是血汗的脸,他的声音里带着几丝脆弱的害怕:“早早,我来了,我来了,我来晚了。”
谢早呜呜的哭了,眼泪却是没有一滴流出来,只是红了红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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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一天要吐三次血(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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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早像个终于找个依恋的雏鸟一样,在萧漠怀里发泄着这几天都恐惧和害怕,萧漠笨拙地说着安慰小孩的话,一边轻柔的用大掌拍着小皇帝的背。
在熟悉的冷梅香味中,谢早一直紧张绷起来的精神终于倒塌,他放心的昏睡过去,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在一片氤氲的晨曦微光里,在夏露沾湿曲裾的微凉意境中,有人着素白衣裳执手而来,将他救于死生。
他的萧漠,终于。
来救他了。
萧漠等着人睡的安稳了些,才缓慢的搀扶着脏乱的车厢,慢慢的伸直久不弹而僵硬的双腿站了起来。
他冷着脸将人抱了出来。
那日事变后,刺杀林知没有成功,但太子莲的蛊冲还是下到了林知身上。
而林知,如今已经变的不人不鬼,拖着残破的身体昏迷在床上已经近半月了。蛊虫早被许嘉佑用一种遗族的秘术杀死了,可他身体残存的剧毒,却是没有治理的办法。
但是也有好消息,许嘉佑已经找到了方法。
萧漠眼神很深的垂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气息微弱的人,眼神暗了暗,神情难以明辨。
他更用力的抱紧了身上的人,看着路侧缺水干枯的野草,暗沉的眸面滑过一道弧光。
*
黎国皇宫。
泽沐殿。
萧漠眼眸深沉地看着小皇帝脖颈上已经紫黑了的掐痕,和满身的青紫伤痕,以及密密麻麻红肿着的包,身上散发的冷气几乎要凝聚成冰。
他给小皇帝洗澡的时候,凝结的血渍洗出了一池鲜红的血水,当时他手都忍不住颤抖了。
萧漠亲自给人洗完澡出来,准备给小皇帝擦药,他看了看榻上眉眼柔和昏沉着的人,脸上的清冷散去一些。
修长如玉,骨骼分明的手轻轻探着带有粗糙厚茧的指腹,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小心地涂抹着药膏。
谢早觉得有些痒,费力的睁开了眼。
萧漠声音平稳,但眼里发亮:“你醒了?”
谢早点点头,看了看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心里一时有些复杂,千言万语也难以开口,只是闷闷地说了句:“多谢你来救我。”
萧漠俯身将人抱在怀里,浓烈的冷梅香味让人顿生安全感,他冷漠的眉眼似被薄雾笼罩一般温柔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轻轻说: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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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早被救回皇宫的第三天。
谢早醒的第二天。
海棠殿里。
林知脸色苍白的躺在艳红色的巨大床榻里。
原本明艳昳丽的人像是突然枯败的鲜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起来,他两颊凹陷,皮肤是中毒后特有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