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小孩子的眼里亮晶晶的,好像不是在看一个蔫的黄不拉几的葱花,而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阿姨拿了个一次性的碗来,在底下仔细戳了几个小洞,又挖了医院花园里的一把泥土进去,将蔫葱种了进去,她再又浇了些水,放在向阳的窗台边,对着病床上的小男孩笑着道:
“我们等几天看看!它准活了!”
之后的几天,谢早每天都会将视线落在那碗蔫葱上,然后每隔一会儿,就执着的问一遍:“它活了吗?”
每一遍,阿姨都笑着把那碗蔫葱拿过来给小男孩瞧,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它快活了呢!”
第一天。
“它快活了呢!你看它精神了一些!立的直了些呢!”
阿姨眉眼温柔道。
第二天。
“它快活了呢!你看它的黄叶子落了,旧的去了,才会长出新的来!”
阿姨语气笃定的说,一边温柔摸着小男孩的脑袋。
第三天。
“它快活了呢!你看它抽出了新芽,笔挺的模样真精神!阿早要回来看它呐!”
阿姨对着马上要进手术室,做一场死亡率极高的危险手术的小男孩道。
第四天。
“它快活了呢!阿早你瞧!又长出来两根嫩芽了,昨天的嫩芽抽长了一寸,阿早赶快出来看他呐!”
阿姨隔着重症监护的玻璃,举着葱碗,对着里面呼吸微弱的小男孩连比带划的无声呐喊道。
第五天。
“他活了呢!阿早看它,长的多精神啊!鲜嫩的绿色,脆嫩嫩的!活的多好啊!”
阿姨哽咽着说,对着又一次从九死一生的手术里逃生的小男孩热泪盈眶。
谢早瘦白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葱花嫩绿的叶子,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真好!它活了!活着真好!”
后来天气晴朗,阳光温柔的某一天,阿姨把用轮椅把谢早推到窗边晒太阳。
灿金的阳光配着嫩绿的葱花,彰显出热烈的生机,配着鲜艳的颜色,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让人心情不由得好起来。
谢早不住的把视线落在这株如今生长茂盛的葱身上。
阿姨瞧见了,眼底尽是温和的慈善,她温柔地跟谢早说:
“你看这株葱原来的样子,蔫黄,脆弱,好像随时活不过去一样,可如今呢?
它活了过来,只需要一点点土,一点点水,甚至不用施肥,它都长的这么好,鲜嫩碧绿,朝气蓬勃。
所以阿早啊,我们一定不要放弃!看起来活不成了,不是真的不能活了!
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你只要一次又一次坚持下去,科技也会跟着你一次又一次进步,总有一天,你会等到希望的!”
阿姨这样说着,眼里浮现出幸福期待的光芒,好像她亲眼见到了那一天一样。
她继续描绘着繁花铺就的、软云做织的美好灿烂的明天,眼底微微润湿,像一个平凡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祈祷一般,眼里闪烁着炽热而勇敢的光辉:
“到时候,我们阿早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在洒满灿金的碧绿草坪上奔跑着,在种满大葱的菜园里捉虫除草,在蔚蓝天空底下大声呼喊……”
谢早陷入美好的想象中,像是怕惊扰了美梦一般,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扬起了嘴角,眼神游移着没有聚焦,像是陷入柔软甜蜜的云层里无法自拔……
半响,他才声音很轻地问道:“会等到那一天吗?”
他眼神迷茫,带着不确定。
阿姨看着这样的谢早,眼底又是一酸,转身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她很坚定的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她像是做出了一个承诺,承诺的尽头无解,但中间的过程却坚定有力:
“一定会的!我们阿早会等到那一天的!”
许是这话语坚定有力,不容质疑,年幼的孩童相信了,自此某种信仰扎根生长,茂盛如大葱,一刃割过一刃,依旧翠绿长成,生生不息。
那碗葱长到快有点老的时候,阿姨当着谢早的面把它割掉了。
谢早当即啪嗒落泪:“不要……”
阿姨温柔的摸了摸谢早的脑袋,对着他指了指那碗葱:
“你看,我没有割掉它的根,过几天他还会长出来的。这些葱,我给阿早做菜吃。”
谢早不相信。
第二天阿姨拿保温杯带了西红柿蛋花汤来,香气扑鼻,表面洒着一层鲜嫩碧绿的葱花。
汤放在谢早面前的时候,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往汤里落。
直到那被割了一刃的葱重新长出来,谢早才高兴起来,十分乐意喝加了葱花的汤。
☆、小皇帝一天要吐三次血(101)
每每看着谢早喝加了葱花的汤时,阿姨总会抱着葱碗站到旁边,指指葱部,语气温柔的慢慢说道:
“阿早啊,你看这葱的根部,只要我们留下它,不管割多少次,它都会长回来。”
阿姨又指了指谢早的胸前,打开了谢早的浅蓝色病号服,露出了苍白瘦削的胸前狰狞可怖的手术疤痕,她轻轻的用手碰了碰,继续说道:
“阿早啊,葱的根是在这一截,而你的根则是你胸膛里面的这一颗心,什么都可以被改变,只要你这一颗心里的想法始终如一,就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你!”
若是原先的小孩是仅凭本能在无数次濒危中活下来,那么从那以后的小孩,他真正明白了一些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