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轻靠在椅中:“对方能知道我提前回京,说明营里有奸细,一早就将此事泄露出去,等我自投罗网,知道我提前回京的人并不多,我拟个名单,应该能查到蛛丝马迹。”
她顿了顿又补充:“随手就能派兵几千人,俪国要是还有兵力,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用,败况已现,这么做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说,偷袭者并非俪国人?”秦凛捏着茶杯的指骨些微泛白:“究竟谁要亡我秦家?”
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做了一辈子忠诚,晚节不保这种奇耻大辱,没有哪个良将愿意遭受。
沉默在屋内发酵,气氛严肃而沉重。
君轻望着大厅外的几颗桃树,指尖敲击在实木桌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她说:“这事你不用插手,秦家荣誉不会损半分,但是欠了将军府的,都得一一还清。”
秦凛一怔。
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不认识眼前人了。
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对方口中说出,平淡却透着一丝压迫感。
“你想怎么做?”他问。
“还没决定。”如果不太过分,其实她也懒得动手,有时间在家陪媳妇它不香吗?但若有人非要找死,大瑞其实是可以换个当政者的。
想到原身的暗中布局,如果她没遇到银离,一定会付诸实践,但现在,有些犹豫了。
皇位这种东西,在她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且极其浪费时间与精力。
只有弱者才需要用权利去维护或者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左右风云的人,无需如此麻烦。
“君轻。”老将军许久后出声:“我老了,秦家迟早交到你手里,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到最后一步,绝不……”
最后两个字,他终是没说出来。
秦凛沉沉地阖上眼皮,不甘而压抑。
君轻心头闪过一抹异样,不知是来自原身的意念,还是她自己本身。
她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秦家-----不会陨落。”
老将军松口气,喝了口茶,也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闷,他转移话题问:“跟你回来的是什么人?”
双目盯着她,好似很在意。
君轻嘴角轻轻扬了下:“秦家少夫人。”
“……”
一句话,将屋里仅存的负面氛围打散,秦凛差点没把茶水喷出去,他擦了擦嘴角道:“你真看上人家了?”
“已有夫妻之实。”
“……”老人家这下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瞪着眼珠子指她,有太多话要说,到了嘴边愣是一个字没蹦出。
模样有些滑稽。
君轻抬眸瞥了眼,没什么语气道:“就他了,不会换。”
秦凛深吸一口气:“那他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对方点头。
“不妥呀!”他在厅内走来走去,转身望着她说:“你们才认识多久?怎么能这样仓……”
“很久了,比所有人都久。”君轻打断他的话:“这事木已成舟,没得选择,我给你找了个孙媳妇,你应该高兴才是。”
秦凛张了张嘴,觉得兔崽子越来越不听话了,以前多乖巧啊,如今才数月不见,怎生变化如此之大?
他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因为被偷袭,受了刺激?”
“……”君轻额角划过几条黑线,慢悠悠地品口茶说:“你孙媳妇还在屋里等着,刚进门,不好叫他独守空房,就先回去了。”
秦凛:“……”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女的?
他的孙女怎么是这样的?
老人拍了下脑门,脸颊臊得慌,坐了一会儿,抬脚回了自己的院子。
彼时,银离正蹲在椅中,怀里抱着个果盘,里面仅剩几根果核,横七竖八地堆积在一处。
他一边吃,一边抱怨。
嘀嘀咕咕间,房门被人推开,那人走了进来。
君轻调侃似的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少年低着头,两腮鼓鼓囊囊,活像只肥硕的小仓鼠。
她端走果盘,笑道:“我看你等下晚膳也不用吃了。”
银离提腿一跃,挂在她身上,惨兮兮地说:“我还没吃饱。”
“关我什么事。”对方没所谓的回,冷情的脸上写着渣女二字,还是镶金的。
他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答,指指自己的肚子重复一遍:“我饿了。”
那人还是那副表情,这会儿甚至是多了些看戏的意味。
银离有点方,双腿绞在她腰上,挺了挺自己的腹部:“它饿。”
样子非常地呆萌。
只是这动作……
君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短促地笑了声,俯身说:“现在不行哦,等到晚上再喂它。”
银离正想点头,瞥见对方意味深长的笑,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歪着脑袋想半天,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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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世子爷平安回府的消息传入皇帝耳中,正在批阅奏折的赵毅笔尖一顿,一旁的太监总管屏住呼吸,要有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他又回来了。”帝王捏笔杆的指骨泛白,准字落笔,红得刺眼,比划比平时粗重许多,他不明所以道:“甚好,大瑞有次猛将实乃国之幸事,赏。”
他想到什么又问:“寡人没记错的话,秦君轻今年刚好到了及冠之龄。”
大瑞男子十三成年,十七可举行加冠礼,太监总管思索着对方意图,微微颔首:“正是。”
“高德,你觉得朕的六公主平阳如何?”
太监心中一凛,平阳公主乃贵妃张氏所出,张贵妃之父是当朝右丞相,与大将军秦凛多年不合,这两家结亲,弄不好得结仇。
陛下这招究竟所谓何意?
难道要秦家后宅不宁?
他想了想谨慎地回:“六公主端良淑顺,品貌兼优,更是孝顺有加。”
皇帝哂笑,斜眸望他:“那配秦世子又如何?”
高德赶忙跪下:“奴才不敢擅自评揣,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让你说便说。”
他斟酌一番吐出两个字:“……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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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之时,霞光万丈,大将军府内一派热闹,晚宴前二婶方氏让人点了串炮仗,说是去去晦气,秦老将军不爱管事,家里妇人们只要不捅出大篓子,基本随她们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