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颔首。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苏禧住的地方。
小小的院落生机盎然,看得出来被认真打理过。泥墙上爬满嫩黄色的迎春,角落里栽种的几株梨树与桃树都开了花,或白或粉,鲜绿的杂草蓬蓬勃勃长在墙角。
赵雍一踏进院子便暗自打量过一番,信步闲庭跟在苏禧身后走进正厅。厅子里布置十分简单,一方木桌,桌上是粗糙的茶壶茶杯,桌子旁边几把木椅。
苏禧去厨房烧水泡茶招待这位大爷,赵雍自己在厅子里面待不过半晌,转到厨房找她。地方有些小,赵雍没有进去,立在厨房门口看她做添柴烧水这样的粗活。
瞧见那火半天没有点着,看不过眼的赵雍终于抬脚走进去:“我试试。”苏禧让了位置出来,倚在门边,也看着他做这些事,动作生疏,火却是真正烧了起来。
“皇上怎的还会这个?”苏禧惊奇般问。
“是头一回。”赵雍漫不经心的回,又无奈,“你这一年都是怎么过下来的?”
赵雍没让苏禧插手,自己将水给烧好了。折腾一场泡好茶,两个人才在厅子里坐下来。粗茶粗碗和赵雍平时里用的千差万别,他却似全无所觉,淡定的喝起茶。
一杯粗茶方才下肚,赵雍问:“住得可习惯?”
苏禧说:“习惯的。”
赵雍颔首,放在桌上的手,食指点一点桌面说:“还有一件事。”
苏禧看他,应一声,等着他下面的话。
赵雍轻飘飘的语气:“当初赠你的珠子,还回来时少了一对,那一对呢?”苏禧眼带疑惑,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等想明白了,脸上掩不去窘迫。
仿佛下意识的动作,苏禧捋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视线落到别处,像是不敢看他。赵雍将她任何细微举动看在眼中,这一刻才是真正什么都确定。
他记性好,统共送了她五对珠子,他一直记得。那只香囊里面,只有四对,余下那一对是弄丢了、赏人了或者是私藏了,他无从得知。
直到今天,不经意望见她手腕上的东西。
赵雍看一眼苏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宽大衣袖下的手链上恰缀着一对明珠。
“要还回来,怎又私藏了?”赵雍笑问。
苏禧支支吾吾说:“不是……皇上送的那一对……”
赵雍不信她的话,只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低声说:“原本是要留你在宫里的,但你不愿意,且时局艰难,便由着你走了。”
“你方才一番话,”他忽然笑,“叫我差点也被糊弄过去。现下你不必说旁的,只需坦白回答我的话——在你心里面,可是有我的?”
苏禧低头,抽不回来自己的手,从脸颊到耳根子全红透了。她咬着唇,仍是不去看他,努力镇定的语气:“皇上这般,是要被人说不成体统的……”
“外头传你我的荒唐事不止两三桩,有什么不清楚?如今看着,是再多添上两件也无碍了。”赵雍一笑,浑不在意的口吻。
苏禧脸越红,正当这时,院子外有人在喊“许姑娘”。赵雍认得这道声音,是那个年轻秀才。他抬抬眼,笑问:“这药方已经开到这儿来了么?”
“许是有事……”苏禧似羞得满脸通红,再坐不住,挣脱钳制快步走出去。
赵雍在她身后,慢悠悠站起来。
年轻秀才是拎着新鲜豆腐青菜来的,院门被打开,看到苏禧,他脸上有些憨憨的笑容:“许姑娘今天辛苦了,我去抓药,想着你今日不得空,顺便买了些……”
话未说完,余光瞥见迟两步才从厅子里走出来的赵雍,年轻秀才一愣,又是嗓子一哽,半截话就这么卡住了。他看看苏禧,看看赵雍,想赵雍是从哪儿出来的。
年轻秀才连苏禧的院门都没进去过,因而他反应过来今天才初次见赵雍,转眼功夫此人已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何况有苏禧相陪,只觉得受到惊吓。
梦中仙子貌美善心、纯净高洁的形象轰然倒塌,对于年轻秀才来说,已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磕磕巴巴:“许……许姑娘……”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禧脸上红晕未消,连忙道:“抱歉,刘公子,东西我不能收。”赵雍此时气定神闲站到她的身侧,尚未开口,院门却已然被苏禧重重地关上。
“这是做什么?”赵雍故意问。
拿手背碰一碰自己的脸,苏禧避开他说:“些许小事,皇上何必计较。”
苏禧看起来人有点晕头转向的意思,迷迷糊糊的,转身一味往里边走。赵雍见状,手臂一伸,轻松抓住她的胳膊。待到下一刻,她后背抵在了院门上,被困在院门和他中间。
“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赵雍低下头,唇边有笑,定定望入她的一双眸子。
苏禧同样看他,两相对视,像控制不住被他吸引,眼底浮现淡淡迷茫之色。
赵雍松开她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突来的爱抚令苏禧身子轻颤,她张口想说话,唇却先被封住了。此时便是有话……也已说不出半个字。
第27章 红杏枝头闹(十二)
在宫里的这一年, 事实上,赵雍不常常惦记眼前的人。初初登基,诸事繁杂,常常什么都顾不上,也腾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但有时一个人静下来,又有些不同。
当初演过多少纨绔公子哥的戏码,以为和她的这出戏同样差不离,却不知自己在哪一处竟入了戏。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心里有明镜。
人做到这个份上,更要讲究拿得起放得下。她不愿意,他那点念头就没有用处, 总不好去逼迫她, 那样是真正没有了意思。她从前便说他是君子,可也不见得。
譬如此时,含着她的唇,吃着她的舌, 却怎么都不够。唇是软的, 舌也是软的,叫人不敢下力气,将她弄疼了。力道太轻,又觉得差些什么,暗暗想要添力气。
这样时轻时重的全无章法, 很快便乱了套。干脆不管不顾,变成盲目索求。两个人身子贴在一处,呼吸乱作一团,纠缠着,是一种极亲密的姿态。
苏禧等着赵雍迈出这一步,是等得很久了。她骨子里确实很霸道,也嚣张,认定自己往后若要被困在宫里,不但要枕边人干干净净的身子,也要干干净净的心。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赵雍主动,效果便不单单要减半。筹谋这么久,没有白费了功夫,在她看来付出的就值得。今日这般,赵雍约莫也是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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