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木牌被掷着掷着,宋琅再一伸手摸去,就发现竹筒已经空了。而内侍们因为太过惊楞,也忘了给她添补上。
她没羞没躁地挪到隔壁的木案旁,拿过别国的竹筒,嘿嘿地笑着对案前的男人说:“这位公子,反正你们也用不上了,先借给我吧!”
案前的青衫男子低声笑出,说:“姑娘取去便是!”
宋琅一边道谢一边向前扔出木长牌:“解!”
……
内侍托盘上的题卷以飞快的速度减少着,最后只剩下一卷明黄色的绸缎题卷。
殿内诸国文人雅士呼吸一滞,连荆国皇帝也含着期待的明亮眼神看了过来。
这一卷题,多年以来的雅士之宴,从无人能解出。
内侍屏着呼吸,将明黄的题卷缓缓展开,与它的难度相反,题目的叙述却是简到极致——
“今有尺与规,问:如何化圆为方?”
众人屏息注目,看向殿前端坐的女子。
然而这一次,宋琅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跟着话音掷落木牌,而是静默不语,手上一直转动的木牌也停下。
她转身,将手上的长木牌插回竹筒中。
“唉——”殿中惋惜声顿生。
连这个在今天创造了如此多算术奇迹的女子,都对此题束手无策。看来他们有生之年也是再见不到答案了。
惋惜声中,宋琅端起案前玉杯,啄饮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
然后她才悠悠开口:“此题无解。不过我可以证明它的无解——”
片刻之后,大殿内静默无言。
荆国皇帝缓慢起身,走下殿前玉阶,对着她的方向,拱手行了一个对待士人的大礼,语气叹服:“先生大才!”
诸国的公子门客,此时看向宋琅的目光也是截然不同了。
一个在高深的算术领域中都能登峰造极的人,在赋诗作对之上怎么可能会不是天赋异禀呢?
她之前的沉默不语,想必是为了不居功名,而退居幕后吧?
她之前的走神呆滞,想必也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才华,而在默默忍受吧?
看看人家!拥有绝世之才却深藏若虚,不露圭角。
看看人家!三岁识字,五岁诵经,七岁赋诗,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而忍受着他们鄙陋的才华,却反而遭到轻视鄙弃,何其不公呐?
于是,众人看向孙元骁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和善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这样一位天人之姿的伟才?
于是,沈闻公子强抿着唇角,侧头低语,语气是同样的叹服:“先生大才!先生好脸皮!”
第30章 京城贵家的公子与小姐〔十二)
宴会散席后,对着一堆围堵过来的、拱手请教诗赋韵律和举着笔杆求绝句对子的公子门客们,宋琅赶紧摆手,假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连连推辞道:“承蒙诸位公子和先生的厚爱!只是宋琅如今实在已是酒至半酣,无法与诸君探讨,还请见谅!”
不约!这个真的不能约!
将面露憾恨惋惜的一众人抛在了身后,宋琅快步跟上前方笑意难隐的沈闻,一边抛着手中炭黑的小枯木,一边眨眼邀功问:“公子,我长不长脸?”
沈闻匿笑点头:“长脸!”
“公子,我该不该赏?”
沈闻转头,含笑睨着她:“该赏!”
宋琅瞬间笑容明媚了,她俯下身在他的木轮椅旁,歪头看着他轻快地说:“那公子赏个十本八本武功秘籍呗?”
“呵。想得倒美!”沈闻懒散地伸出修长玉指,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上,轻柔将她推开。
“秘籍只有一本,要是不要?”
“要!”宋琅让开头躲过他的指尖,然后又继续凑过来:“回去就给我?”
沈闻无奈地再次用指尖推她:“好。”
宋琅满足笑开,伸手就抓住他点在她额头上的食指,欢快地来回摇了摇:“公子果然人美心善!”
两人一路谈笑着走到宫门,宋琅正待上车辇时,身后忽然急急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宋琅回头一看,正是最近时常来串门的李青衿,她礼貌颔首:“李公子,请问找我何事?”
李青衿走到她面前停下,清雅温润的脸上笼着一层惆怅与黯然。
“姑娘,在下知道雅士之宴既已结束,你们也会即将启程回到贺兰国。但在此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他摘下腰间玉佩,怅然道:“沈小姐一直在躲着我,我也没有机会亲自送出这块玉佩。姑娘,你与沈小姐感情甚笃,不知可否代为转赠?”
宋琅浅笑,却并未接过玉佩,而是轻声说:“李公子,虽然我与小姐感情笃厚,但我不知小姐心意,又怎能贸然替她决定收下你的玉佩?还请李公子见谅!”
李青衿黯然摇头,说:“在下并非执意要将玉佩赠出,若是沈小姐最终无意于我,我李青衿也并非强人所难之人。”
“只是,我不想错过这最后的机会,所以才找上姑娘。我只是希望姑娘能将此玉交给沈小姐,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你们启程之日,我会亲自去问沈小姐的决定,若她仍是不愿,就让她亲手将这玉佩还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