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边早已没有那果子的影迹。
他莫不是吃了那果子?
这东西邪异极了,难不成是水鬼的索命之物?就是那种能渐渐侵蚀他心智,进而占有他躯体的那种?
肖涟还记得,儿时夏天贪凉在江中不肯上船,爷爷跟他讲过的水鬼传说。
十年前,白沙镇西头的王二虎,被水鬼索命夺身。之后那水鬼顶替着他的模样回到王二虎家,那一家老小没多久也渐渐没了性命。
肖涟早没了一家老小,他只怕若水鬼上身,他会渐渐记不得还欠着船夫叔伯的买药钱,还欠着母亲的生恩和三年养恩。
三岁时,他被母亲推到河里,之后被爷爷救起抚养,起名肖涟。
爷爷身体不好,摆渡卖鱼赚来的钱大多给了药铺,不曾攒下积蓄,也没给他说一门亲事。十五年来,爷俩一直相濡以沫。
去年爷爷生病,他借遍周围的叔伯大娘,卖了所有能卖的也没换回爷爷的命。连这艘小破船他当时也想卖了,是爷爷拉着他,死活不让他卖。
爷爷走后,肖涟苦攒一年的钱,也还未将所有借的钱还清。
想到还欠着的债,肖涟渐渐恢复力气,又撒起渔网。他要趁着神智清醒,接着捕鱼。
这网异常沉重,里面好像还有什么活物在挣扎。
肖涟面色一喜,难不成他终于捞到一条大鱼?
耗费九牛二虎之力,肖涟才将网拖上船。
里面的活物却不是所谓大鱼,反而像个人。但网兜里裹的还有水草泥沙,叫他看不清此人具体情况。
“大胆,放我出去!”听声音是男声。
肖涟心里直打鼓,生怕此人是水匪或是水鬼。但也兴许这人只是不小心掉到河里的人,为免误伤,他还是依言打开网兜把那人放出来。
眼前人身材高大,一袭白衣却破破烂烂。身上多处像是擦碰出来的小伤,全溢着血。血液混杂在这人周身的泥水中,显得他特别狼狈。
肖涟却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呼出一口浊气来。
会受伤流血,应该不是水鬼。身上的伤是磕碰伤,而不是刀枪剑戟划出来的伤,估计也不是水匪。兴许只是一个不小心落水的倒霉人。
看眼前人通身狼狈,肖涟想回船舱间拿木桶为他打些水来。
谁料下一刻,只见一股清澈的水流凭空而降,在眼前人周身轻柔地绕了几个来回,将人冲得干干净净后,旋即消失不见。
肖涟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那水冲过眼前人的躯体,不仅带走了污泥和血水,甚至加速了那些细碎伤口的愈合,使伤处不再流血。这人又不知做了什么,肖涟眼前白光一闪,之后这人竟换了套衣服面出现在肖涟眼前,这神奇一幕叫肖涟惊得连嘴都张开了。
这人如此高大俊美,举手投足间能掌控神水,眨眼换衣。难道他是神通广大的仙人?能移山倒海的那种?
白骄此刻正说不出的狼狈与窝憋,他是这白沙江的龙神官。
方才,五百年前飞走过一次的孕果再次飞了。
上一次他因为睡过头不小心没看住,结果在侄子生辰礼上,可是被母后好好数落了一番。
这次他一直派手下注意着孕果动向,生怕再出差错。谁知虾白醉酒误事,没跟蟹白讲清楚孕果的成熟特征,叫孕果又一次逃出生天。
龙族孕子不易,须有孕果协助。一旦孕果开始变红,就该被及时采摘封存以延迟成熟。用时催熟,等到红透后的一刻间吃下肚才可帮助龙族孕子,之后先天之气尽失,只能健体延寿。
因为孕果实在稀有,兹事体大,白骄还特意化为白龙原型去追。谁料孕果逸散的先天之气搅动江水,引发前所未有的大型漩涡。
漩涡若不除,怕能把白沙江的死亡指标透支到二十年后。他不得不先行处理漩涡,眼睁睁看着孕果离开。
他吃了好一顿苦头,灵力将近耗尽才解决了漩涡的问题。这时一刻已过,孕果可能没用了。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搜寻,谁料一时不察,居然被人当做大鱼捞上来。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身为白沙江的龙神,此刻没有灵力施展消除记忆的法术,只好在水中由龙形化为人形。
又因忍不住通身的狼狈,施了洁身术,换了一身法衣,最后一丝灵力也没了。
眼下他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没什么两样,怕是因力竭而更加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