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缓缓抬起头,满脸泪水,脸上的神情哀莫大于心死,“皇兄,我是你的妹妹,你居然把我送给野蛮人当妾室,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兄妹情谊吗?”
“兄妹情谊?为了复国,我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送进皇宫,去那尸骨堆成山的地方,更何况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以为我叫你一声好妹妹,就真的当你是妹妹了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妃嫔生的公主而已,算什么东西!”
男人冷笑道,语气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娘亲笑了笑,笑容格外的苦涩悲伤,“我自然比不上皇兄身份高贵,是皇后生的嫡子,是大燕的皇太子,只是大燕都亡了二十年了,皇兄还以为能复国吗?”
“怎么不能?如果你当年乖乖嫁给匈奴的西可汗,我七年前就可以借助匈奴的兵力复国了!”
“匈奴狼子野心,你居然想引他们入北疆?皇兄,你疯了吗?”
男人冷冷一笑,“为了大燕,我不惜一切代价!”
“到底是为了大燕,还是为了你的皇帝梦?皇兄,你心里清楚!”
男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让手下带走娘亲。
娘亲一动不动,在手下要碰到她时,她突然从袖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入肚子里。
馥郁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听不见男人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她只看见娘亲望向她藏身的灶台,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温柔的笑,似乎在叫她好好活下去,然后,娘亲软软的倒了下去,倒在爹爹身上,鲜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馥郁拼命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从砖块的缝隙里,她看见男人愤怒的走来走去,指着娘亲的尸首破口大骂,腰间系着的一枚圆形玉佩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
她不记得自己在灶台里藏了多久,等被人发现时,她已经昏死过去。
是上一任的死门门主发现了她,并把她带回死门。
自此,她在死门习武练剑,十五岁时,开始帮死门杀人,十六岁时,成为死门的左使。
如今,她十八岁。
一切都已经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不爱说话,也不爱女人爱的那些漂亮衣裳和珠花首饰。
“娘亲,我要买珠花戴。”
女孩稚嫩柔软的声音,传入馥郁的耳朵里,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她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女童娇滴滴的闹着要买花戴,妇人温温柔柔的哄着她,女童不依,偏要买。
这一幕与十二年前的自己是多么相似?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闹着要买新衣裳,买珠花戴,娘亲也许就不会去典当了一枚玉扳指,也不会暴露身份,更不会躲在那个穷山僻壤也被人找到。
也许,娘亲就不会死,爹爹也不会死,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
眼泪慢慢从眼角滑落,十二年了,她第一次落泪。
馥郁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她快速拭去眼泪,从那对母女身旁走过,妇人温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乖孩子,家里的银钱要拿来买米,还要给爹爹看病……”
“玉娘不听,过年了,隔壁的姐姐妹妹们都有珠花戴,玉娘也要……”
馥郁没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往后丢了一块东西。
冷不丁一块东西落入怀里,吓了那妇人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块银子,妇人顿时满脸喜色,不敢置信的咬了一口,居然是成色极好的银子,足足有三四两,够他们家用上半年的。
妇人怔怔的望着那远去的高挑劲瘦的背影,喃喃的说了声:“多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