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纷纷艳羡着说恭喜,不知道褚家小子哪来的福气,竟从京城带回这样一个承人。
萧景澜被褚英叡牵着手,跪在父母面前叩谢恩情。
喜堂里喧哗热闹杯筹交错间回荡着一声一声的恭喜和欢笑。
褚县令托起两人的绸花,低声说:“萧公子,我儿日后,要托你照顾了。”
萧景澜听见自己空空荡荡的声音,说:“是,爹。”
戚无行灌下一杯酒,咬着牙任由军医用烧过的尖刀在他肩头生生剜下一块肉,带着箭头落在铁盘中。
“当啷”一声脆响,烧红的铁片贴在了鲜血直流的伤口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和焦糊的味道。
戚无行苍白着脸,又灌自己喝了一口酒。
止血药不多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军中已经没有绷带了,军医只能用撕下将士们沾血的旧衣,用热水烫了,来包裹伤口。
酒壶也空了,北风肆虐狂怒地吹着营帐,院子里那棵槐花树被吹得折了,歪歪斜斜地倚在墙上。
槐花是种娇嫩脆弱的小东西,哪里受得了西北风沙的折磨。
戚无行有点出神。
酒喝光了,喉咙里干得有些血腥味。
军医说:"将军。"
戚无行没有回神。
军医有些焦急地说:"将军!"
戚无行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问:"何事?"
军医说:"将军,军中的药已经全部用尽了,可几万将士身上都有伤,若是不尽快医治,恐怕都要感染身亡了。"
戚无行疲惫地问:"我递到京中的书信,可有回音了?"
副将低着头,说:"没有,将军,我们的信使自从入京后就再也没了音讯。戚太后在京中……恐怕也不好过了。"
戚无行咬咬牙:"拿笔墨,我写信去求秦湛文!"
副将惊了:"将军,你怎么能向妖人低头……他本就想要羞辱你……"
戚无行面无表情地说:"拿笔墨!你我可以死在崇吾关,为将者,不惧死。可中原的百姓呢?可九州的山河呢?你要让天下苍生,为我这一日低不下头陪葬吗!"
萧景澜还在历州。
他捧在掌心里狠狠疼过也狠狠欺负过的那个小傻子,还活在历州。
若是这一生,萧景澜不会再原谅他,不会再愿意见他。
那至少……至少……
他要守住西北,要让他的小傻子,好好的,无忧无虑,再无颠沛流离地过完这一生。
这是他唯一能偿还给萧景澜的东西了。
今日是县令公子新婚的第一天,丫鬟们捂着嘴偷笑,看那个有些笨拙的新少夫人为少爷更衣。
少夫人一看就是没伺候过人的,连少爷的腰带都系的像条麻绳。
褚英叡捏住萧景澜的手,宠溺地低笑了一声:"不会就乖乖坐着,相公给你穿衣。"
萧景澜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昨日拜堂累着了,他轻声说:"我去倒茶。"
他曾经是相府的小少爷,家道中落后虽然受了不少苦,可戚无行把他当个玩物养着,吃饭都要一口一口地喂,从来不让他干一点活。
他只是小时候听府里的婆子和小丫鬟聊天,说起成亲后的那些事,知道该给相公系腰带,再倒一杯新茶。
大家都是那么说的,那他这样做,总不会是出什么大错。
这次褚英叡没拦着,让萧景澜去端了茶水过来,就着新婚妻子的手喝了一口,低声说:"景澜,我真高兴。"
秦家与戚家从边关斗到内宫,向来是两不相让。
一个百年世家,一个新晋贵胄,谁也不会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