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如此温顺驯服,不过是我等对她的子嗣没有威胁罢了。”
说着他往前门的方向一指:“不信你试试将她的娃儿挖出来,十道符都不一定能定的住她。”
高岭门属南地,凡人们若拜真神,那自然是佛祖与三清。拜邪神呢,也就多半供个柳仙。北地茫茫山林之间的狐仙黄皮子也好,五通也罢,统统不能过江,南地是蛟蛇与蟒的地盘。
五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高岭门的年终小考甚至不曾划入考点。凡师门不问的,灵璧自然是一概不知了。
抬手拦住了卢致远的长篇大论,灵璧只一个问题:“你就说怎么解决,怎么才能让院判的后院起火?”
寒松站在了灵璧这边,脱掉青衫便不认人。
卢致远起身之后,原地打了几个转,犹犹豫豫的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能说出口。最后瞧见东方天际升起了鱼肚白,日头再有不久便会升起,届时他们更不好躲藏了。
待院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将寒松与灵璧救了出来,他卢致远便不再是人人都要停下来打个招呼,带走女犯也须给个面子的卢师兄,而是欺师灭祖之徒,人人得而诛之的逆徒了。
故而拖不得,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将院判后院的这把烈火给烧起来。
狠了狠心,卢致远朝寒松与灵璧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两位道友随我来。”
单手提着动弹不得的鬼母,灵璧与寒松交换了一个眼神,跟在了卢致远的身后,随他朝着正门门槛处走去。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院判还真是大户人家出身呢。
规规整整的石砖砌成了地面,红砖绿瓦,即便如今院落内没什么人,也能毫不费力的在脑海中描绘出这间宅子极盛时的场面。
“我们南地,凡供奉着柳仙的人家,富贵来的快去的也快,就是一场黄粱美梦,水中月镜中花,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寒松身为佛门中人,想来并不知晓凡间此类腌臢的事,灵璧贴心的给他解释道。
“凡人有好有坏,坏的那些呀,心眼儿真真儿的是坏的透顶了。邪神说破天也就是只是修行多年的精怪,报复心理重了些不假,但真算计起来是比不过凡人的。”
灵璧提起那妇人,往前送了送:“南地倒是不曾有鬼母一说,可也有对付邪神的法子。”
四四方方一个铁箱,将柳仙送进去封死,再寻一处深谷或是河湖抛坠下去。柳仙不过是个蛇精,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血肉之躯,对上封死的玄铁,撞破头也不能逃出生天。
然被这般对待了邪神柳仙,在铁箱里活不了多久。柳仙一死,凡人的富贵自然也就如云烟般散尽了。
不属于自己的荣华也好,机缘也罢,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给寒松说完南地的风俗,灵璧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妇人。肿胀的脸上带着一种溺死之人特有的惨白,手腕脚腕上有青黑色的被绳索束缚过的痕迹。而她的衣衫确实精贵料子,按卢致远所说,妇人少说为院判守了宅院数百年,换了普通布料早就烂透了,她这一身却还完好无损的穿在身上。
脚上踏着那双绣花鞋也是一样,花样栩栩如生,金丝绣的花蕊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真不是个东西。”
妇人生前,院判定然是百般呵护,被捧在手心心里,放在心尖尖上的。叫枕边人溺死之时,该有多绝望呢。
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前方的卢致远忽的停了下来。
“到了。”
被灵璧单手提着的妇人似察觉到了什么,贴在她额前的符咒抖动了几下,妇人的手脚也抽搐了起来,似要挣脱束缚一般。
“别动别动……”
另一手抬起,将妇人拖在身后的头发捋到前头来,灵璧用手指给她梳了梳。
“我们帮你报仇,报仇能听懂么?”
人死之后当入轮魂,强留在人间的那些,多半仅凭了一缕执念。不管是自然形成的恶鬼,还是被用邪术炼就的,本质上都是用的这缕执念。
于是魔修在炼制傀儡与小鬼时,扒皮抽筋放血油炸,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发现这样炼出来还是不行,便往奇怪的方向走了。
比如院判,接着母亲的舐犊之情,将其为己所用。
心中只剩了执念,灵台便不大清明。
故而不仅没有听懂报仇二字,在卢致远与寒松蹲下身要向门槛下深挖的时候,贴在妇人额前的符纸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混沌的双眼中也有了神采,张牙舞爪的要从灵璧手中挣脱,去护她那埋在下头的孩儿了。
第89章【二更】
“嗯?”
幽深昏暗分不清日与夜的牢狱里,院判正在给封鸿道人讲这些年来自己的作为。刚说完了他在枣木下弑师, 杀妻杀子才说了一半, 忽的心神一动, 察觉到了不妥。
“可是哪里不妥?”
封鸿道人及其敏锐,老友才顿住不过一息, 他便询问起来。
院判垂下头沉默不语, 可转念一想,眉头又舒展开来, 连连摆手。
“无妨无妨,我刚好给道友看看这鬼母的用场。”
鬼母二字,封鸿从院判口中听了两回,被老友吊起了兴致。
“说起鬼母, 道友你若是不杀诞下旱魃那妇人, 说不定也能做一个出来。”
即便旱魃并非自己亲生,功效或许没有他宅中的强大, 但也不失是个看宅护院的至宝。
“何为鬼母?”
若院判说的是今城酒肆中有盘佳肴,道友你不尝尝就算是白活一遭,封鸿道人肯定会选择白活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