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我们俩从小就开始竞争。结果呢,他家出了意外,他放弃搞竞赛,没有竞赛加分,也没有拿到校内保送名额。这样,显得我多胜之不武啊,而且还有点说不上的孤单。有点高处不胜寒?反正你体会一下那个意思。”
“……”
方循音体会不到。
她不是渠意枝,没有资格和陈伽漠做竞争对手。
甚至,一直保持着仰望姿态、在偷偷觊觎他。
立场不同。
心态自然难以互通。
渠意枝也没强求她共情自己,继续低叹道:“不过也没什么好感慨的。陈伽漠这种天才,裸分上清华那不是随随便便。像我们这种凡人,还是不要替人家可惜了。啧。”
“嗯……嗯。”
清华啊。
方循音轻轻推了下眼镜。
拿起一串关东煮,无意识地咬住木签顶端,齿尖轻轻磨蹭了几下。
教室人声鼎沸,唯独她,带着许多难言思量、悄无声息地陷入沉思之中。
周五。
放学前夕。
方循音接到徐兆电话。
电话那端十分嘈杂,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兆声音倒是依旧不紧不慢,“方循音,抱歉,我有事,今天晚上的课上不了了。”
方循音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又礼貌地问了一句:“徐老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徐兆笑了笑,“你这小孩……没什么事。你赶紧管好自己,回家复习去吧。”
“……”
电话挂断。
方循音在原地踟蹰半秒,调转方向,往学校旁边那家罗森迈步。
正是放学时间。
再加上周五每个年级都没有补课。
八中校门周围具是十分热闹。
“天哪,算算时间又要月考了,真烦!”
“不是才刚开学没几天吗!心理上我还在过寒假呢!”
“喂,你听说没有,高二那个……”
“一会儿去打球吗?”
“不行,今天要上补课班。再逃课,我把非拿皮带抽死我不可!”
“不就是一顿竹笋烤肉嘛,哎呀没事的死不了人……”
各种窃窃私语,或轻或重。
此起彼伏、仿佛交汇到一处。
然而,这些都与方循音没什么关系。
她戴上耳机。
慢吞吞走进罗森。
买了一盒旺仔,再拿一盒布丁,结账。
休息区惯常是不会有空位。
方循音走出去,绕了一圈,绕到罗森后头,捡了熟悉台阶、坐下身。
自从开始参加补课,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来这里。
平时放学要赶着回家写作业。
周五要赶着去徐兆家补课。
总之,忙忙碌碌。
追溯到上一次,好像还是一个雨天。
清隽少年给她撑起一把伞,慢条斯理地对她说,试试吧。
试试到更好的班级。
不要为别人而折磨自己。
和陈伽漠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部老旧电影、印在胶片底上,随时随地都可以翻出来重温。
方循音牵了牵唇角。
低头,挖了口布丁。
甫一放进嘴里。
蓦地,她目光微微凝滞。
先是心头重重一跳,接着,不自觉蹙起了眉。
十几米之外。
五六个男生遥遥站在一处。
陈伽漠也在其中,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神情淡漠,仿佛漫不经心地在说着什么话。
此刻,他指间夹了根烟。
细微烟雾顺着猩红火点,氤氲而开。
像是能烫进人心里。
方循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陈伽漠抽烟吗?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并不像他一贯光风霁月的风格。
所以,为什么?
……
如同心灵感应一般。
倏忽间,陈伽漠感知到了视线,抬起头、眯了眯眼睛,望向她这处。
四目相对。
方循音结结实实一愣。
接着,立刻手忙脚乱地垂下眼,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现在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良久。
再抬眼。
陈伽漠已经不在原地。
那棵大树下,空无一人。刚才那一幕、那雾霭缭绕场景,宛若一场碎裂梦境。
方循音视线四下转了一圈。
没找到人。
她也再没心思吃东西,布丁三两口塞进嘴里。拉开书包拉链,将旺仔放进去。
正欲站起身。
不过是眨眼间,陈伽漠高大身影已经挡在她身前,将初春午后温柔光线、悉数遮挡。
他低下头,淡淡看向方循音,喊她:“方循音。”
身上还留有细微烟味,混合身上薄荷香气,醉生梦死一样。
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方循音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伽漠低低笑了一声,“又在这里思考人生么。”
“……没有。”
他点点头,“那就好。要不然,我也没法做人生导师了。”
“陈伽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