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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环堂尺牍(1 / 2)

偶然得到《拜环堂文集》残本一册,会稽陶崇道著,存卷四卷五两卷,都是尺牍,大约是崇祯末刻本。我买这本破书固然是由于乡曲之见,一半也因为他是尺牍,心想比别的文章当较可观,而且篇数自然也多,虽然这种意思未免有点近于买萝卜白菜。看信里所说,似乎在天启时做御史,忤魏忠贤落职,崇祯中再起,在兵部及湖广两地方做官,在两篇尺牍里说起“石篑先叔”,可以知道他是陶望龄的堂侄,但是他的运气似乎比老叔还要好一点,因为遍查海宁陈氏所编的《禁书总录》不曾看见这部集名,在这里边讲到“奴虏”的地方实在却并不少。陶路叔的文章本来也写得颇好,但是我们看了第一引起注意的乃是所说明末的兵与虏的情形。这里可以抄引一二,如卷四复李茂明尚书云:

“天下难题至京营而极矣,乱如棼丝,兼投之荆棘丛中,败烂如腐船,又沉入汪洋海底,自国朝来几人能取而整理之。是何一入老公祖手不数月,声色不动,谈笑自若,而条理井然。去备兵营,掘狐狸之窟也,窟不难掘,而难于群狐之不号。以粮定军,如桶有箍,乃今片板不能增入矣。而粮票以营为据,不聚蚁而聚羊肉,蚁将安往。又禁充发之弊,诸窦杜尽矣。”又与陆凤台尚书云:

“京师十月二十七日已后事想已洞悉。京军十万,如尘羹土饭,堪摆不堪嚼。当事者恐撄圣人怒,欲以半为战半为守,弟辈坚执不可,始作乘城之计。弟又谓乘城无别法,全恃火器,而能火器者百不得一。”此盖指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事也。又与黄鹤岭御史云:

“国家七八年不用兵,持戟之士化为弱女。今虽暂远都城,而永平遵化非复我有,所恃无恐惟高皇帝在天之灵耳。”卷五与马大将军云:

“虏骑渐北,志在遁逃。但饱载而归,不特目今无颜面,而将来轻视中国益复可虞。目下援兵虽四集,为鼠者多,为虎者少。”又卷四答文太青光禄云:

“虏之蟠踞原非本心,无奈叛臣扣其马首,使不得前。此番之去谓之生于厌则可,谓之生于畏则不可。”复李茂明尚书更简明地说道:

“城自完,以高皇帝之灵而完,非有能完之者。虏自去,以厌所欲而去,非有能去之者。”卷四答荆璞岩户部云:

“奉教时尚未闻虏耗也,一变而至此,较之庚戌(一六一〇)其时十倍,其破城毁邑则百倍,而我师死于锋镝之下者亦百倍。内愈久而愈糜,外愈久而愈悍,中国之长技已见,犬羊之愿欲益奢,此后真不知所税驾矣。弟分辖东直门,正当虏冲,易章缝为韐,餐星寝露者四旬,今日始闻酋旌北指,或者奴亦厌兵乎。”又一书盖在一年后,全文云:

“记东直门答手教时五指欲堕,今且执拂驱暑矣。日月洵易迈,然虏不以客自处,我亦不以客处虏,任其以永遵作卧榻而鼾卧自如。朝士作高奇语,则轰然是之,作平实语则共诋以为恇怯。不知河水合后亦能如此支吾否?而司马门庭几同儿戏,弟言无灵,止付长叹,想台臺所共嗟也。”高奇语即今所谓高调,可见此种情形在三百年前已然。又有致毛帅(文龙)一书,说的更淋漓尽致,今录其一部分于下:

“当奴之初起也,彼密我疏,彼狡我拙,彼合我离,彼捷我钝,种种皆非敌手,及开铁一陷,不言守而言战,不言战而且言剿。正如衰败大户仍先世余休,久驾人上,邻居小民窥见室中虚实,故来挑搆,一不胜而怒目张牙,诧为怪事,必欲尽力惩治之。一举不胜,墙垣户牖尽为摧毁,然后紧闭门扇,面面相觑,各各相讥。”这一个譬喻很有点儿辛辣,仿佛就是现今的中国人听了也要落耳朵吧。以上所说的抗清的一方面,另外还有投清的即上文所谓扣其马首的一方面。卷四与梅长公巡抚云:

“虏踞遵永未必无归志,奈衿绅从叛者入胡则有集枯之虞,舍胡则有赤族之患,所以牵缠不割耳。”又与陆凤台尚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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