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尘摇摇头,怀揣忐忑的心情,把眼皮抬出一条细缝,透过缝隙去看常淑近在咫尺的脸。
还是那句话,好看,贼好看,比她们村的村花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就像花丛中颜色清淡的野花,香味馥郁却不浓烈,好看又好闻。这大概就是文人骚客常说的清丽脱俗。
对,就是清丽脱俗!
清晨醒来时,常淑已经不在了,但身旁的褥子余温尚存,看来人刚离开不久。
慕轻尘把脑袋探出床帐,上下左右张望一圈,确认一个人都没有后,不安的心稍稍定了定。
昨晚她想了很多,终于接受了穿越的事实这一点还是很好接受的,从穷乡僻壤的小村姑穿成长公主的驸马,这种天上掉馅饼外加脚踩狗屎的运气,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有一种人生突然到达了巅峰,到达了高潮的既视感。
她兔子似的跳下床,光脚步到妆台拿起水亮的铜镜,端详原主的脸。
啊,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水汪汪的桃花眼就像一汪绿幽幽的深潭,能蛊惑人的神志,吸走人的魂魄。唇很薄,鼻很挺,嘴角微微上挑,溢出几许讥讽之意。
她娘亲说过,这样长相的人往往薄情寡义。
看来原主不是啥好东西!
驸马您起啦?牛菊花还对昨日常淑踹他的事心有余悸,瑟缩着进到内寝,发现常淑不再后挺了挺胸脯,佯装坦荡。
慕轻尘意外他的突然出现,退了一步,本能的想要逃避。她就是个做贯粗活的小丫头,不大会应付人。
驸马,您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牛菊花为她捧来衣服,天青水色的面料藏有密实的暗纹,在灿烂的阳光下,泛出一道道光痕。
慕轻尘不由地看呆了,穿惯了麻和葛,头一次见如此漂亮的衣服,差点被闪瞎狗眼。
这衣服我的?
牛菊花见她答非所问,顿了一瞬,露出狗腿式的笑容,语带为难您不喜欢吗,可是公主亲自为您选的,您若不穿会伤了公主的心的。
他提着衣服的领口,双臂一使力,将衣服高高抛起抖了抖,然后急不可耐的披到慕轻尘肩头,嘿嘿地笑。
慕轻尘局促不安,由他伺候着穿衣,末了道了句谢谢。
谢谢?
驸马竟然跟他说谢谢?
定是又在想法子折磨他了。
牛菊花的脸忽然变得灰白,噗通一声跪下,浑身的肥肉哗啦哗啦的颤。
驸马,您打奴才吧,您骂奴才吧,奴才自知做错了事,你如何惩罚奴才都行。呜呜呜
慕轻尘!!?
你先起来。
奴才不敢。
慕轻尘眨眨无知的眼,觉得强迫别人做事总归不好,既然别人愿意跪着就跪着吧。
她径自扣好领口的攀扣,蹲下身郑重其事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但你要保证只有你知我知。
问几个问题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牛菊花吸吸鼻子,点头如捣蒜您问。
当今圣上是哪一位?
牛菊花不明所以华帝,常青藤。
慕轻尘垂眸,若有所思。
长公主叫什么?
牛菊花咂摸出点味道来,顿时僵住了常淑,封号穆宁,生母是慧翼皇贵妃。
不错,已经会问一答三了。
最后一个问题,慕轻尘舔舔干涩的唇,我是谁?
牛菊花彻底明白过来,小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驸,驸马,您失忆了!
嘘,切莫伸张。慕轻尘虽不认识这胖嘟嘟的小太监,但原主身体的记忆还在,促使她愿意选着相信他。
牛菊花拍拍胖肚腩,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眼下正是驸马茫然失措的时候,她选择相信他,寻求他的帮助,说明他是她心里唯一的依靠。
果然,驸马还是爱他的。
想到这,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红着眼睛哽咽道您叫慕轻尘,父亲是慕国公,长房夫人嘉禾是您的养母。您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前者早早夭折,后者体弱多病。多亏他俩不争气,您不费吹灰之力成功上位。十六岁在国子监与扮做耶主的长公主看对了眼,十九岁被择选为驸马,至今成亲五年,后由华帝钦封为学士,人送外号老虎屁股。
他语速极快,慕轻尘把他的话重复一遍才勉强明白个大概。
又问再多说说我,譬如我平日的爱好是啥?
刨人家祖坟!偶尔也鞭鞭尸!
慕轻尘
看来原主不光薄情寡义,还甚是心狠手辣。另外,口味也有点重。
还有呢?
牛菊花耸耸肩除此之外没啥爱好了,有的话也被长公主消磨得差不多了,譬如逛青楼什么的,哦对了,您的小名叫旺财,平日里大家都喜欢叫这名,您若听见就得应。
旺财?
咋跟刘二娃家的土狗一个名儿呢!
牛菊花点点头,一把捧住慕轻尘的手,嘴唇翕动着您别怕,不论发生何事奴才都守在您身边,哪怕天塌了地陷了。即使长公主嫌弃您,奴才也不会!
慕轻尘鼻尖酸酸热热,被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感动得直落泪。
别哭。牛菊花曲起肥短的手指为她抹泪,温柔得不像话。
而站在她们身后的常淑,脸色沉得发黑,咬紧牙关讽刺道真你侬我侬,主仆情深啊。
牛菊花惊得一缩,迅速收回手。
慕轻尘站起身,双手不知往哪放,攥了攥衣摆,尴尬地问公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从他拉住你手的那一刻!常淑怒气冲冲,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
初月姑姑好言劝道公主别动怒,许是误会了驸马。
本宫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怎会是误会!常淑长袖一拂,把桌上的茶杯茶牒统统掀到地上,哐哐当当的摔得粉碎。
呵,她勾了抹冷笑。
宫人们呼吸一窒,磕下膝盖,喊着长公主息怒。牛菊花也不例外,趴在地上,抖若筛糠,豆大的冷汗沿着鬓角往下落。
牛菊花,本宫小瞧你了。
公主殿下息怒,奴才冤枉啊。
常淑目光森然,向下扫了一眼,然后落到慕轻尘裸i露的足尖,又一路往上,最后死死钉在慕轻尘的脸上,好似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穷了小半辈子的慕村姑轻尘头一次见到有钱人生气,有一种大开眼界的喜悦,更多的则是惶恐。
心想,大家都在跪,那我是不是也要跪?
想着想着眼神就有些飘,落到常淑眼里,是妥妥的心虚。
看来没跑了,肯定和牛菊花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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