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以前明明是个什么都憋在心里的闷性子,裴舜钦也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这样使小性儿使得一套一套的了。
他无奈道:“我要真的不管你,昨天干嘛还要跑来找你?我吃饱了撑的?”
乔景被裴舜钦这句话将得死死的,抿着嘴不做声了。
“我说那话一是被你气着了,二是不想你勉强自己。病了,就得将病养好,别的事情都没这个重要。”
裴舜钦认真地同乔景解释,乔景想起昨夜裴舜钦抱着她跑上山时焦急的样子,觉得自己什么理儿都没有了。
“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你别再说了。”她没奈何地示弱,全线溃败。
裴舜钦得意地扬眉笑了。
昨夜高烧一场,乔景身体十分虚弱,同裴舜钦讲了一会儿话就觉着精神不济。裴舜钦留她在房间休息,自己出得门来闲得无事就随便在寺里转了转。
清乐这地儿破落得很,不过一座青砖大殿供着佛祖,零落几间房子用以起居。裴舜钦闻着药味儿找到药房,清乐正在教名唤长宁的小沙弥用药秤分药。
药材准备好了,清乐准备熬药,便打发长宁去整理一下早上晒的药材,长宁乖巧答应一声,跨出门口路过裴舜钦时,一本正经地合什向他道了声阿弥陀佛。
小沙弥稚气未消,脸上却总是幅老成持重的模样,裴舜钦瞧着好笑,顺口问清乐道:“这孩子哪儿来的?”
“镇上捡的。”
清乐忙着给药炉生火,一说话登时被烟火熏得双眼流泪,他别开脸躲开烟气,反问裴舜钦:“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不用陪着你那小娘子么?”
裴舜钦一凛,连忙撇清。
“什么小娘子!别胡说!”
“胡说?”清乐不解地看一眼裴舜钦,揶揄地笑了起来。
“原来还不是啊。”他忍笑道。
什么叫还不是?本来就不是!这和尚怎么总是说些不过脑子的话?
裴舜钦恼火不已,没好气道:“我瞧你不该当和尚,该去和那些说长道短的市井妇人一较高下。”
清乐也不恼,不过是乐呵呵的一笑。
裴舜钦无聊得药房里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混时间,清乐看不下去,便要他帮忙铡药材。裴舜钦横竖无事可干,就卷起了袖子帮忙干活。
药还没熬好,药房外头忽然响起了鸽子的咕咕声。清乐放下手中的蒲扇走出门,裴舜钦好奇跟过去,就见一只大肥鸽子在院里闲庭信步,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清乐熟稔地往怀里一夹,从小竹筒里取出张纸条,向裴舜钦解释道:“我跟辛九山说你们得在我这儿呆几天,这是他回的信。”
“哦。”裴舜钦兴趣缺缺地答应一声,正欲回去继续干活,就见清乐脸色一下变得有几分凝重。
“怎么了?书院里出事了?”
裴舜钦直觉不妙。
“不是。”清乐摇了摇头。
“那是?”
清乐叹口气,“风变了。”
“哈?”裴舜钦不懂清乐这话的意思,还傻呆呆地抬头看了下天。
“是朝中风变了。”清乐说,“圣上一月前中了风疾,口角流涎,四肢沉重,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十日前估计是挣扎不住,颁发了太子监国诏书,由抚远侯辅佐国是。”
太子不到十岁,根本没能力处理政务,皇上这一圣诏其实就是将大权交到了陆渊手上。
陆渊?监国的怎么会是陆渊?裴舜钦懵了。
世人皆知是圣上的心愿是改革新政,所以岑安提出的新法条令可以畅通无阻地向外推行,怎么这时到了紧要关头,圣上却将大权交给了手握边军的抚远侯?
难道是岑安和皇上离心了?
裴舜钦还在反应,就见清乐心烦意乱地摩挲了一下光头,又说:“抚远侯发文书广征文士前去京城商议国策,你老师接到急信明日就要启程了。”
裴舜钦心一颤,意识到这次真的出了大事。
他向来不关心朝中这些尔虞我诈的争斗,但生于官宦之家多多少少有几分敏觉,陆渊这动作一下让他想到了十余年前旧党倾覆的场景。
陆渊这以言为刃,这回又是想向谁发难?会不会影响到他爹?
裴舜钦头一次有点懊恼自己没在书院众人贬讽朝政的时候凑上去听一耳朵了。
“唉,罢了,管他天翻地覆,我就守着这破寺一辈子就完了。”清乐将鸽子一放,嘟嘟囔囔地走回了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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