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在林木花枝上的鸟雀啾啾鸣啭,空气中混合着清新的草腥气与淡然微甜的花香,乔景闭着眼睛,眼前覆住的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如这日一般明亮爽朗的天光。
裴舜钦常常觉得乔景口不应心,因为她总斥他言语轻薄,而又在他真正轻薄的时候柔顺得由着他放肆。
就如此刻。
她染上了酡红的脸颊,仿似浸了春水的眼眸,还有那微细不平的呼吸和眉梢眼角的羞怯,都分明告诉了他她的情动和她惯常不会表现出来的静然的欢喜。
她身上的那股静总会让他在几乎就要被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冲昏头脑时不至于成了个真正的登徒子。
解玲珑锁的乐趣从来不是将锁解开,解锁时付出细致与专心的过程才是叫人乐此不疲,不辞辛劳的所在。
裴舜钦不想粗暴地将锁砸开,他觉得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到锁孔啪嗒打开的轻巧声音。
他将乔景抱在怀中,乔景个子娇小,他便稍微躬了点腰。看到乔景圈着他的腰偎在胸前,眉眼低敛沉静,他便又感受到了小时独自玩锁玩上一下午的那种悠然沉浸的心情。
乔景能清晰地听到裴舜钦跳得飞快的心跳,但她不知道她的心跳是不是同他的一样。
她还有几分迷散。
裴舜钦每次吻她吻到末尾都习惯噙一下她的唇角,动作带着点混不自知的无赖和一种被微妙控制的侵略感,她每每想起这种时刻唇上柔软牵引的触感,脸颊就会发烫。
因为这是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看到,不会再有别人知晓的他。
她悄咪咪地向上抬眸,裴舜钦感受到她的目光往下一看,她撞上他好看的眼睛,眉眼弯弯地一笑,手不自觉抚上了裴舜钦的脸。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惹人笑,但她就是无可救药地觉得裴舜钦整个人正正好好的就在她心上。
乔景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指缓而轻地顺着裴舜钦的眉眼向下轻抚,眼中全是自己见不着的温柔和爱恋。
“看够了吗?”裴舜钦挑眉笑问乔景,一副任她打量的悠游神情。
乔景轻轻一笑,故意口是心非道:“差不多快够了。”
乔景的语调含糊得就像块化掉的糖,裴舜钦向下一撇嘴,不留情面地戳穿她道:“撒谎,你才不是,你明明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乔景确实喜欢裴舜钦喜欢得要命,她无意反驳,却又不想承认,于是只是催他莫再胡闹,赶紧下山。
两人说笑着往山下走,绕过处转弯,乔景看到半山处隐约有一队人马往书院的方向去,心念一动,忙停了脚步。
那些人身着紫衣,乔景皱眉想了会儿,心重重一跳。
“了不得,京城来人了!”她慌张说着,撩起衣摆就往山下跑。
“你慢点!”裴舜钦不妨她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赶紧快步追上。
如果乔景没认错的话,那些人应该是悬读司的悬卫。
悬读司独立三司之外,为天子行监察刺探一事,由禁中直率独立成司。
悬卫所行之事隐秘,身份却不是见不得光,他们因职务之故常与大理寺和御史台等部来往,乔景的哥哥乔若任职大理寺详断官,她曾见过他与这些穿紫衣的人来往。
辛九山一介白衣,怎么会招来悬读司的人?乔景想着不禁眉头紧皱。
悬读司不设立场,全听圣上亲谕行事。辛九山一介白衣,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是因为他说的一些话传到了圣上的耳朵,还是皇上已经开始了整理陆渊一党?
可是就圣上现在的身体状况,陆渊怎么可能让他调动悬卫?
乔景眉头紧皱,恨不能脚下生风。
他们赶到山门时,山门口已经围起了一群人。陆可明一人冲在前头,抱臂对着面前马上的一位青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乔二哥,阮姑娘一个弱女子独掌门户,你们这群人舞刀弄剑的,闯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抄东西,说不过去吧?”
裴乔两人赶到路口听见陆可明这句语气不善的话,同时变了脸色。
不过裴舜钦是因为听到“抄东西”三字,而乔景是听到了“乔二哥”三字。
阮凝笙孤苦无依,只得辛九山一个亲人,裴舜钦在青崖书院读了这么久的书,自是不能看着人欺负阮凝笙。
“你们是什么人?!”他朗声喝问。
那被陆可明唤乔二哥的青年循声看向他们这边,眼光一闪,扬唇没来由地笑了笑。
“你们是什么人?”裴舜钦走上前与陆可明并肩站到一处,克制着语气又问了遍骑在马上的青年。
长相清俊的青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眼,从怀里摸出枚玉牌勾着穗子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