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这耳光不止打得裴舜钦呆在了当场,亦让亭中的陆可明和岑寂也变了脸色。
裴舜钦无论如何想不到乔景会打他,他怔然侧着脸,犹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一缕碎发垂在裴舜钦眼前,乔景强做镇定地看向裴舜钦,看到他眼中失了神采,心就像被人狠狠拽了一把似的痛得她险些站立不住。
她轻轻倒吸口气,即便狠下心拂袖从裴舜钦身旁走过,快步离开了亭子。
裴舜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岑寂悄然扫过眼裴舜钦,无言追上了乔景。
乔景用的力气并不大,但裴舜钦仍是觉得刚才被她打过的半边脸颊一阵阵发麻。
“兄弟,乔家人就这样……”陆可明尴尬上前硬着头皮安慰裴舜钦,裴舜钦没反应,他犹豫一刻,大剌剌地揽上了他的肩膀。
“天底下比乔景好的姑娘多得是,你不用伤心,今儿晚上我就带你明花阁,保证让你把那丫头忘到九霄云外。”
陆可明自以为自己这般是尽了兄弟义气,结果不想反被裴舜钦阴郁盯了一眼。
“下流。”
裴舜钦冷冷说罢,转身往乔景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可明不妨裴舜钦被打了还不肯回头。
“喂!”
他气急败坏地嚷着,恨铁不成钢地拿起折扇朝着裴舜钦背面挥了一下。
乔景唯恐裴舜钦还会跟来,出了花园就吩咐一直等在外间的访秋快去准备车马。
马车离了希园沿着京郊大道飞快地往城中疾驰,岑寂一路骑马相随,乔景坐在车中,满脑子都是方才裴舜钦落寞心碎的神情。
访秋见自家小姐脸色苍白惶恐,又见她与岑寂一处,不敢细问出了什么事,只是安静地惴惴坐在一旁。
待马车在乔家侧门缓缓停下,一路平安无事,乔景心头大石砰然落地,她独自坐在车中低头绞着手中的罗帕冷静了片刻,方让访秋将她扶下车。
“多谢岑公子。”她站在门口,微微屈膝一礼向岑寂道谢。
岑寂颔首还礼,却不急告辞,只是浅淡笑着问她道:“不留我下来吃顿便饭吗?”
按理说岑寂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乔景不管是为了道谢还是为了旧谊都应该请他进去坐坐,但此时乔景已经心力绞竭,再没有精神去应付请岑寂进门后会面对的一串猜想和试探,便不大想要留人。
“今日仓促,凡事多有不周……”
“裴舜钦一直在跟着我们。”
岑寂从容打断了乔景搪塞的说辞。
乔景脸色一凝,手心又沁出了层层冷汗,她勉强扯出个温柔的笑,侧身给岑寂让出了一步路。
“请。”她轻而又轻地抬手相请。
岑寂温润一笑,迈进了乔家。
乔景立在门口,哀伤地向转角处露出的那片衣角投去一瞥,细细吁出口气,抿唇强压下这一路的心酸,转身进了家门。
乔家大门吱呀合上,裴舜钦眼神复杂地绕出转角,看到乔家下人正牵着岑寂的马往马棚走,整个人更显潦倒。
陆可明看着裴舜钦这失神落魄的模样煞是不忍,立在他身旁长长叹了口气。
“跟你说了乔景不值当,你偏不信。我就同你直说吧,乔家人身上的血各个都是冷的,你别想能捂热他们。”
“你以为他们会在乎别人的真心?他们满脑子都是怎么玩弄权术,你跟他们说什么情啊爱的,他们只会觉得你可笑。”
不是的。
乔景不是的。
裴舜钦直觉想要反驳陆可明,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见过她的真心,她的心是热的。
至少在那时,她的心是热的。
裴舜钦不懂为什么乔景会忽然变成这样,他以为只要自己站在她面前,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
就像他知道她在哪里,就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她一样。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乔景临走时冰凉又绝然的眼神反复在他眼前浮现,将插在他心上的刀一点点越递越深。
今日花会,乔用之与乔襄同在家中休息,乔襄听得下人禀报说乔景请了岑寂来了家中做客,初觉意外,再就是觉得惊喜。
乔襄早与岑安有结成姻亲的打算,不过是一直没同两个小辈在明面上提起过。今天有此机会,乔襄便借关切之名,将乔景同岑寂留在书房闲谈了一个下午。
乔景无奈相陪,到得天色将暮之时,实在忍耐不住找了个托辞逃回了自己的小院。
晚间乔若回府,乔襄派人叫乔景前去客厅吃饭,乔景不想听到父亲哥哥对她和岑寂那些旁敲侧击的话,就求乔用之将乔襄的人打发了回去。
乔用之今日虽然不必去禁中,但仍是在一刻不停地处理着各种公事。
乔景躲在乔用之的院子,总算是觉得寻得了片刻安宁。她沉默地帮祖父誊写文书,恨不得这辈子就这样过去算了。
乔景自从书院回来后整个人就一直闷闷不乐,及至吃饭时,乔用之见孙女儿几乎没动筷子,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他语气慈祥地问乔景道:“景儿,你今天为什么会请岑寂来家里?”
乔景眼眸一闪,放下手中的碗,将筷子搁在了碗上。
“爷爷,别问了。”她低声说着,请求似地抬眸看了乔用之一眼。
乔用之面上露出了不满之色。
“那姓裴的小子前几天来了京城,你今日这般,是不是又与他有干系?”
乔景一惊,不晓得乔用之怎么会晓得裴舜钦的行踪,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乔用之,乔用之责怪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