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秀儿对视一眼,秀儿冲我呶呶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头花园那头的阁楼上有个女人在梳头。那女人穿霜白的衫子,与天上云彩汇成一色,我朝她看,她一手摸着长长的头发,一手扶在窗上,似乎还朝我笑了笑。
‘砰’,我才转过眼睛,那头就发出一声巨响,我再往那阁楼上看,那轻衫浅笑的女子就不见了。秀儿扯我,“小......小姐,那人从上面摔下来了。”
我抬头看那扇空悠悠的窗子,瞬间功夫,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没了。那小婢也听见了动静,竟叹了一句,“何必呢,非要拧着和少爷过不去,这下好了,人都活不了,还拿什么去拧。”
那阁楼上摔下来就是在花园里,我们多走几步,便可以瞧见那姑娘的尸体,小婢却不愿去看一眼,自顾自带着我们往另一头走。我说:“那姑娘是什么人?”
小婢回头睃我,“是我们少爷新买的美人,原先是要让她去给张侍郎做妾,她不听话,后头说让她去服侍曹公公,她还是不愿意。这不,好说歹说都不行,少爷便困了她几天,这就想不开,从上头跳下来了。”
方才一个好生生的人还在,此刻就没了呼吸,我头嗡嗡的叫,我说:“那姑娘死了,你不去看一眼?”
小婢笑,“少爷不许我们多事,有人死了,自有人收拾,谁多事了,少爷会生气的。”
秀儿睁着眼睛,我望过去,从百花缝里瞧见了一抹云霜色,那女子就躺在花园的地上,我朝那边走了几步,那丫头道:“这就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
我瞪着那丫头,“你才多大,开口闭口生生死死,你家少爷是谁,段其瑞?”
那丫头‘哧哧’笑,“姑娘认识我家少爷?”
我蹙着眉,没有吭声,她正了颜色,“既然姑娘知道我家少爷是谁,那就应该知道我家少爷为谁做事,姑娘这样多事,当心把自己折了进去。”
我挑起眉毛,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丫头,“你好大的口气,段其瑞是甚么东西,不过是段家旁枝庶子,段家都不行了,你家少爷一个嫡系都不是的庶子还能翻起大浪来?”
那丫头抿着嘴,显然被我气到了,她咬着牙齿,“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立刻离开。”
我其实也不知道段其瑞的底细,但是听落玉说了几回段家的事情,又在西海皇宫里听段妃念叨,她自己便是段家正统嫡出的女儿,她都不晓得段其瑞这号子人,那想来段其瑞也不是段家甚么重要人物了。
这丫头方才嘀嘀咕咕那几句,听仔细了,就是说段其瑞养了一拨姑娘,似瘦马歌姬一般,送给一些官员享用,方才那位姑娘便是不从,便丢了性命。
秀儿拉我衣袖,“小姐,我方才听到说要将这位姑娘送给哪个公公,她定然是被强迫的,要不然也不会......”
我盯着那引路的丫头,“自然是被强迫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做逼良为娼的勾当?”
那丫头冷眼瞧着我们,“你们好呀,原来是来找麻烦的,来人呀,这里......”
她才开口叫唤,我一掌劈在她的脖颈上,她软绵绵瘫倒在地上,我指着一个伙计,“劳烦你把那位姑娘背出来,我们带她出去。”
两个伙计进去看了看那个姑娘,一个探了她的脉搏心跳,说:“姑娘,她还没死,还活着。”我点头,“快,将她带上,我们走。”
一个伙计背着那姑娘走在前头,我与秀儿走中间,另一个伙计在后头,我们走到侧门之时,一个精瘦的影子就出现了。他说:“崔姑娘,好久不见呀。”
段其瑞穿着他花花绿绿的衣袍,正站在门口,我瞧着他,“哼,段家穷疯了,竟做起老鸨子龟公拉客的生意了?”
他一双眼睛瞧着我,“崔蓬蓬,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想不到你还有命活着回来。”
我极度讨厌段其瑞这双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服用五石散的缘故,他一双眼睛常年红通通的,要不然就是极度涣散的样子,此刻他眼睛昏黄瞧着我,我便想一手给他把眼珠子抠下来。
他盯着我身边的丫头,秀儿拉我,我拍拍秀儿的手,“别怕,某些人是纸糊的老虎,戳一下,就穿了。”
段其瑞咧嘴,“崔蓬蓬,我不与你打嘴巴仗,这女人是我的人,你给我放下,然后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