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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热……直接送燕然吧。”阿扎提也跟着摸了一下,这样的热度,完全不是哨所配备的药物能治疗得,必须送到燕然堡垒的军医院去。
但是他开口之后,艾尔肯却明显有些犹豫。
阿扎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这病耽误不得!”
艾尔肯不悦地提高了声音:“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依然显得很犹豫,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阿扎提你跟我一起,我们把他送到燕然去,老崔你们看好家。”
事情紧急,哨所里也没有多余的话,艾尔肯和阿扎提把需要的衣服和物品装在兽形行军背包里,孛赤那和崔骃骐拿来了兽形协同作战的鞍具,把凌霄绑在了变成了兽形的艾尔肯的背上。
两只黑狼,其中一个背着凌霄,一个背着背包,就这样消失在白陀山脉的夜色里。
凌霄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哨兵们围在他身边,把他放到了狼形的背上,接着就是冷风、颠簸和与昏沉交织的黑夜。
一路奔波,到了军医院的时候凌霄更是难受,只记得似乎听到了焦急又吵闹的低吼声,等他真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屋里,落在床边那个趴在床沿的黑乎乎的脑袋上。
“你醒了?”他一睁眼,另一边也传来了说话声,嗓音有些沙哑,凌霄微微扭头,发现另一边守着的是阿扎提,“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凌霄嗓子也很干哑,他挣扎着要坐起来,阿扎提赶紧扶他:“再躺会儿吧,你烧了一晚上了。”
“不躺了,浑身酸疼。”凌霄还是坚持半坐起来,一听到动静,艾尔肯也醒了,立即激动地叫道:“你醒了!”
“哥你小点儿声。”阿扎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凌霄左右看了看:“有水吗?”
“有!”艾尔肯赶紧去倒水。
看他直奔暖壶过去,阿扎提提醒道:“那杯子晾着凉水,你兑点温水拿过来。”
“凉水就行。”凌霄渴望地动了动喉咙。
“你可别逞强了,估计就是你非要洗冷水澡闹得。”阿扎提板着脸,凌霄只好接过杯子咕嘟嘟灌了一杯,阿扎提想提醒他慢点喝都没来得及。
阿扎提看了看上面挂着的吊瓶,对凌霄说:“还得挂两个小时呢,你再睡会儿?”
“睡不动了,身上累。”凌霄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挂着的瓶子里略显淡绿色的液体,“挂的是什么?”
“药呗。”艾尔肯没忍住带着点嘲笑。
凌霄无语地看着他,倒是阿扎提记得:“好像是什么巴比妥。”
“二环素巴比妥?”凌霄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艾尔肯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点头。
阿扎提关心地看着凌霄:“这药怎么了?”
“没什么……”凌霄有点不安。
阿扎提抬头对艾尔肯说道:“参谋长不是说凌霄醒了就告诉他么,你去给参谋长打个电话。”
艾尔肯风风火火地出去了,阿扎提这才坐下来:“凌霄,这药是治什么的?昨天我听大夫说,你这不像单纯的感冒发烧,还有精神震癫症,那是什么意思。”
凌霄脸色越发难堪:“精神震癫是向导受到比较严重的精神刺激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一般发生在……强行深度结合之后……”
阿扎提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紧了,嚯地就站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激动了:“我哥他……”
“没有!艾尔肯真的没把我怎么样,就是吓唬我来着。”凌霄赶紧抬手,却抬起了扎着针的那只手,手指瑟缩了一下,阿扎提赶紧坐下把他手放平,凌霄看着他有些歉意地说,“是昨天第一次杀人之后,我用了一些方法压住自己心理上的反应,但是我低估了这种反应对我的影响,反而造成了精神震癫。”
阿扎提脸色顿时黑了:“那还是艾尔肯弄得。”
连哥都不叫了。
“杀人,是我在到狼牙峰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我只是没想到发生的这么快,而且当时是我自己动手的,艾尔肯并没有逼我。”凌霄替艾尔肯辩解道,“只是,现在闹到燕然来,我又是这个症状……”
阿扎提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随后苦笑道:“难怪大夫诊断完了,就把参谋长叫来了,参谋长对我们俩的态度都很不好,刚开始还想把我们俩关禁闭的,要不是我哥非要照顾你,我俩可能就关禁闭室去了。”
“想想怎么解释吧,我们现在必须统一口径。”凌霄的语速快了起来,“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我们必须得想好……”
话没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啊?”
凌霄没想到参谋长来得这么快,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参谋长姓陈,也是一位哨兵,他沉着脸,对阿扎提和跟在身后的艾尔肯说:“你们两个出去,上门口站着去。”
阿扎提站起身,和凌霄交换了一个眼神,跟在艾尔肯身后走
', ' ')('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门锁轻轻一碰门框,他手一松,门锁没有闭紧,留下一丝缝隙。
对哨兵来说,隔着门都能听清,就更别说还有道缝了。
“参谋长好。”凌霄还想行礼,被参谋长直接按住了:“你就躺着吧。”
他把凌霄按住,直接就问道:“说吧,怎么回事,狼牙峰的哨兵对你用强了?”
“没有,真的没有。”凌霄连忙辩解,在参谋长威严得鄙视下,只能坦白交代,“昨天我跟着艾尔肯去巡山,遇到了四个闯边的,我……动手杀了一个,当时刺激有点大,我就用了自我催眠心理暗示,压住了,没想到起了应激反应。”
“真特娘的胡闹,你们这批向导,哪个哨所不是宠着捧着的,怎么到了他狼牙峰就这么折磨人?哪个边防哨所带着向导巡逻的,还让你杀了一个,他艾尔肯是干什么吃的,四个人都拦不住?”参谋长是个烈性子,一下子就急眼了,“不想要就别要了,你回来吧,反正这次上面已经说好了,不能完成试点任务的哨所,全部撤掉,重新设哨。”
在外面听着的艾尔肯马上就要往里冲,阿扎提一把就拦住了他。
“不行!”凌霄在里面先抗声道,“参谋长,狼牙峰不能撤!”
“北疆最边缘的五个哨所,狼牙峰不是最远的,不是最险的,但绝对是闯边者最多的,我在狼牙峰也呆了好几天了,那边的情况,除了像艾尔肯他们这样的哨兵,没有人能扛得住。”凌霄有理有据地说道,“参谋长,狼牙峰的情况,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我做得到,再给我一点时间。”
参谋长沉默了,但是眉头依然紧皱着。
凌霄诚恳地探身说:“参谋长,当初选哨所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这批人里我成绩最好,也只有我考取了催眠师、训诫师双证书,如果有人能够留在狼牙峰,那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我都没放弃,你怎么能放弃呢?”
参谋长听了,反而脸色更不好:“别他娘的偷听了,都给我滚进来。”
艾尔肯和阿扎提低着头,一副夹着尾巴的模样走进了病房,也不敢往里走,就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
“你当我不知道狼牙峰什么德性?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他娘的这帮无法无天的兵痞在一线天里面立京观,那他娘的是党国战士干的事吗?那是土匪!是贼寇!是叶斯卡尼的战争犯才干的事!还他娘的敢带着向导去看,要不是去年的向导被吓回来,我还不知道他们这么疯!”参谋长站起身,手指愤怒地连连虚点着艾尔肯和阿扎提,“你以为我没派人调查是怕丢丑?我是怕给你们几个送到法庭上去!去年搞试点就没搞成,乌苏里成功了,你们狼牙峰直接把人给吓回来了,今年再不成,上面都要派人调查你们了,凌霄是我特地选的精兵强将,是我跟国防科大的老战友打了招呼,抢过来的人才,你们要是再不配合,那就该调查调查,该上法庭上法庭!”
参谋长狠狠一挥手:“今天你们在这儿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人能不能留下,要是留不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艾尔肯和阿扎提都没有开口。
“参谋长,让我们聊聊行吗?”凌霄在他身后开口。
参谋长犹豫了一下,背着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今天必须把事情定了,这是最后通牒。”
等他气冲冲地出去了,凌霄才嘿地笑了一声:“参谋长这黑脸唱的就是专业,你别听他吓你们,他比我还着急呢。”
“我去狼牙峰之前他就跟我说,狼牙峰的情况现在很不正常,你们几个现在的精神污染肯定很严重,能坚持到现在没疯,都是老天保佑。”凌霄挥挥手,示意艾尔肯和阿扎提都坐过来,“狼牙峰杀的人最多,哨兵们精神污染最重,但是他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不能让付出血泪的人寒心,国家也绝不会放弃他们,凌霄,你一定得帮帮他们,这是他对我说得原话,你们放心,他绝不会把你们送到军事法庭的。”
“那裁撤狼牙峰哨所呢?”阿扎提忧郁地说。
凌霄默然,随后才轻声说:“如果治愈不了你们,你们确实不能继续留在边防了,回到内地调养几年,你们还有机会。”
“你真的有信心能帮我们?”阿扎提又问他。
“我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也有一些想法,但是能不能做到,我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且,这必须是你们全面配合我的情况下。”凌霄说的很诚恳,他先看着阿扎提,当阿扎提开始看向艾尔肯的时候,他也看向了艾尔肯。
而艾尔肯一直低着头,焦躁地抓着裤子揪成一团,就是不说话。
“向导主导是现在能帮助你们的唯一方法,难处在哪儿,咱们可以敞开了说,我觉得咱们狼牙峰的哨兵不是婆婆妈妈不敢说话的人吧,丁是丁卯是卯,有什么话就直说啊,真要是接受不了,我们也就跟参谋长明说,你们也别逞强,再在狼牙峰呆一年,你们这辈子说不定都毁了,为国捐躯也没有这么浪费生命的,对不对?”凌霄看着艾尔肯说道。
“哥,跟你说话呢。”
', ' ')('阿扎提也逼迫道。
艾尔肯的脸和耳朵都红了,吭哧吭哧就是说不出来。
“到这地步了,还说不出来,就说明肯定不是什么正当理由,但也是真不好意思说,那说白了就是你不乐意被我操呗。”凌霄大喇喇地说,“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咱们狼牙峰,都不乐意呢?”凌霄看向阿扎提,“阿扎提,你乐意不?”
阿扎提顿时脸色涨红:“这、我、这……”
“行了别说了,我懂了。”凌霄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啊,这事儿没你们想的那么丢人,不是说被操丢人,而是不愿意被操这事儿,并不丢人。”
“其实国外早就有人研究出来了,当很多狼形哨兵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形成狼群效应。在这个群体里,狼形哨兵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软弱,一旦发现自己的地位变低了就会非常焦虑,甚至会因为压力大和抑郁而脱毛。”凌霄好笑地看着他们俩,“在动物界的狼群里,交配权是和地位直接挂钩的,只有狼王才有资格和母狼交配。而多个狼形哨兵组成队伍的时候,也会通过独霸向导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艾尔肯和阿扎提都听蒙了,原来不愿意被操,还能解释出这么多大道理呢?
“而向导主导,说白了就是我操你们,这件事,实际上是把你们当成母狼了,这对你们的地位认知,你们的自我认知,都影响很严重,所以你们肯定会本能地抗拒。”凌霄若有所思地说,“苏木台的秦暮生就是狼形哨兵,他就适应的很好,不过听说他是承受型,或许是特例。按照相关研究,当狼形哨兵和其他兽形的哨兵组成队伍,尤其是在自然界里体型和实力比狼强的兽形组成队伍的时候,往往就不会去争夺团队领袖的位置,反而是很好的配合者。按我猜测啊,只有一两个狼形哨兵的哨所,可能就不会像狼牙峰这么抵触,只有全狼形哨兵才会发生这种情况,唔,倒是可以问问楼听雨和牧云白……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课题,可以搞个论文出来……”
凌霄的思路不知不觉飘远了,随后突然醒过来,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你们现在不乐意,我其实挺理解的,就算在华国,全狼形哨所也很少见,而实行向导主导的哨所也很少,赶到一起,都是新矛盾新问题,这很正常。”
“我觉得,现在你们没必要马上拒绝,我有一些想法,咱们可以先试试,实在不行再说,是不是?”凌霄看向艾尔肯,“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去再说,不要让参谋长看了咱们狼牙峰的笑话。”
他一直用“咱们”来称呼狼牙峰哨所,无形中拉近了和艾尔肯和阿扎提的距离。
阿扎提看向艾尔肯:“哥,你说呢?”
对话已经完全被凌霄主导了,艾尔肯别扭得很,但这时候再拒绝,那就真有点不知好歹了,艾尔肯咬咬牙:“那就……回去试试……”
说的时候,艾尔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悲壮。
“诶,说开了就好了嘛,天天闹什么闹,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凌霄可是国防科大毕业的高材生,考了向导催眠师和训诫师证书的,你们是不知道这两个证书的含金量,他可厉害着呢!”参谋长显然也是在外面偷听很久了,这时候推门进来,在艾尔肯和阿扎提的脑袋上呼噜了一下,“等养好了就把人带回去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把向导往门外赶,你们这帮臭小子,真是不知道好赖。”
把话说开了,艾尔肯和阿扎提也都放松了不少。狼牙峰哨所的现状,他们俩比谁都清楚,心里哪能不着急不担心不害怕呢,现在把盖子揭开了,又有了解决办法,顿时感觉那股游走在刀锋边缘,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危险感都淡去了很多。
凌霄的发烧,洗冷水澡和巡山衣服扯坏受了风是前因,但最主要还是强行自我催眠导致的精神震癫,缓过来之后就好了很多,他也不想病房住着,便要求回狼牙峰去修养。
“能行么,凌霄,要不在这儿再住两天?”阿扎提劝他。
“诶,阿扎提,哨所里有木板么?有锤子钉子么?还有门轴什么的?”凌霄这时候转移话题突然问道。
阿扎提听了一愣:“木板好弄,锤子钉子也有,不过你要门轴干什么?”
“我想造个鸟洞房。”凌霄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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