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梅长苏向着萧景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别怕。”
景琰,别怕。
林殊第一次学着对他说“景琰别怕”是什么时候?
萧景琰记不清了,记忆中的林殊长得太快,从一开始只会整日整日跟在他身后叫着“景琰哥哥”的白团子一下子长成了那个那么耀眼的少年,唯一不变的是怎样的林殊他萧景琰都欢喜着,早就习惯了他没大没小,甚至逐渐开始庇护着他。
他能从记忆之中翻找出来的,不过有一回他二人从雁门关到代城里闲逛,遇上个盲了眼的算命的,当街恰恰好好将二人拦了下来,不由分说就要算上一卦。
三枚算命的铜钱往地上一扔滴溜溜转个不停,那算命瞎子仰着脖子往天上看,好半天铜板一面着了地,算命的一字一顿将话念出来,语调拖了好长:“紫微照命——”
萧景琰转身就走。
林殊在一旁大笑不已,连声道着这算命的也不算算的太差,至少还沾着点边,一手拉了萧景琰不让他走,非要等他这一卦,也算出个结果。
“良将。”
“是也——”林殊学了这算卦的语调。
“叛将。”
“嘿你这老头儿瞎说什么呢!”林殊拍桌子。
“乱臣。”
林殊翻着白眼儿拉了萧景琰准备走人。
那算命的在后头仍旧是一字一句的念着,声若洪钟,一字一字的往二人脑海里头撞。
“小将军你且听了,这瓦罐不离井台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就像是说书的最后拍了一声惊堂木,一下子万般故事皆有了个全都落入了俗套的结局,仿佛冥冥之中全是定数,一道枷锁当头降下,挣扎不得半分。
萧景琰一下子就定住了脚步,面色难看到了青白。
林殊猛地一拍他肩膀,一伸手差点就把自己整个儿都挂在了萧景琰身上:“瞎想什么呐!啊?小爷我……”
林殊那时候看着萧景琰那双眼,突然半个打趣的字也说不出了,闷了半天终究轻笑出声来,贴着萧景琰的耳朵说了一句。
“景琰,别怕。”
萧景琰和梅长苏一人一骑并肩向着城北疾驰,越近越看得清刺目的火光,周遭皆是仓皇向南逃奔的百姓,一路奔逃一路哭号。再往北,二人已经能远远看得到大肆烧杀的胡人。
城北已经是一片火海了,胡人就在彼处抢掠烧杀,抢来的粮食布匹纷纷挂上马背,挥舞着的马刀上头便是鲜血,嗓子里用胡语漫声叫骂,活脱脱皆是夜叉一般的嘴脸,半点不留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