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荣轩就特别嘚瑟地带人前去鬼门关,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车前两天刚送去做过保养,但是……
先不论事情是否有蹊跷,他能体会到自己老娘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可事情发生后,谁又能说什么后悔不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对老娘老爹的愧疚在老大夫的寥寥几言里被唤醒。方荣轩从未忘记过,他只是把这些藏在记忆的最深处角落里,不去想,不去看。
岂知,今儿一不留神就被人打破这层薄薄的壁垒。事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迟到的痛意袭上心头,方荣轩才失了态。
他以为自己能忘记,却没想记忆它如此反复无常,在他最没切防备的时候击破。凶猛如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车马劳顿了一天,在方荣轩还没回神的时候到了客栈,连衣衫都未解开,就无力一般躺在床上。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方荣轩甚少沉睡,往往都是浅眠。原主似乎也不是一个浅眠之人,怎的芯子换了自己就再也不能深睡?仿佛睡着了就会有什么洪水猛兽趁自己熟睡之际袭来。
这一次,他却意外的陷入了沉睡。
背景是漫天飞舞的黄沙,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几株低矮的灌木丛,枝叶枯败,一副衰败之姿。
半泥半沙的土地上,有些深浅不一的颜色,夕阳斜下,昏黄的光束打落在地,可以清楚辨出那是一滩滩或多或少的血迹。
不远处横尸遍野,还有将死之人的苟延残喘。异域的服饰,粗犷的面庞,熟悉的模样和记忆中的重叠。
燕奎人!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松软的泥沙地里,不是特别明显。少年单手御马,合身的盔甲紧紧包裹着他健硕的身姿,发髻高高盘起,一支玉簪固定也挡不住漠北呼啸的风。凌乱的发丝随风飞舞,少年另一只持着长矛的手没空,也没有估计被风吹乱的发丝。
紧随少年身后的是支整齐划一的军队,金戈铁骑的兵团如同巨浪,扑面而来的震撼和恐惧深深席卷了泥沙地上还在苦苦挣扎的燕奎士兵。
少年眼里全是司空见惯的漠然,一声令下,铁骑手上的长矛让这些心存侥幸的燕奎士兵彻底葬身这漫无边际,冰冷的沙海。
场面的震撼久久在方荣轩心中残留,还没等他细细回味,视野便是一转。
再看去,只有一顶帐篷下少年捏着一张信纸傻笑的模样。少年小麦色的脸颊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似乎是太兴奋了,帐篷太小,也不能释放情绪。
一溜烟地出了帐篷,绕着整个营地好几圈。方荣轩的身体不断浮起,困惑地打量着这个貌似熟悉又分外陌生的营地。
胜战后战士们快活的笑声,酒碗碰撞的声响,一首首熟悉的江南歌谣,和不知是哪位不识字的小兵在一旁识字的士兵不熟练的读信声中乐开了花。
营地灯火一片,伙夫也宰了好些平日里舍不得杀的肥羊,简简单单的一大锅炖煮,暖了在边疆驻扎将士的心。
又是一个画面迅速转过,一匹马匹带起滚滚黄烟,疾行在这无一遮拦的戈壁滩上。
少年似是受了重伤,汩汩鲜血从破烂的铠甲中流出,破烂身子忍受不住战马的疾行,歪歪扭扭地倒在马背上。
身后不远处是一群壮硕异域人的追杀,箭矢不知歇地密密麻麻袭来。没有盾,只有长矛,挡过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后背免于受难,挥动长矛的右手却是暴露在弓箭手的视野下。
极速飞来的箭矢以刁钻的角度,突破少年的防卫,深深射.进少年肌肉拉动的韧带里,被封锁住了右手的行动。
后背暴露在敌人视野里,破烂的盔甲也抵挡不了什么,一箭又一箭,深深浅浅插入少年的后背。战马也在箭雨中手上,惊叫的战马失了逃跑的节奏,很快距离被拉进。
分明是从未听过的语言,此刻却被自动翻译后呈现在方荣轩脑海,粗狂的嗓音大声道:“抓活的!”
少年百忙之中偏过头,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全是轻蔑,啐掉涌上喉口的鲜血,恶狠狠道:“做梦!小爷就是死也不做俘虏!”
语罢竟是再次驱动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再次拉开距离。少年咬牙从怀里掏出信号弹,一缕青烟漂浮在这空旷万里无云的戈壁荒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