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那晚黎楚怡睡不安稳,果然,上学第一天,她没见到陈屿,第二天也没见到,第叁天第四天也是,刘骏豪是那种一问叁不知的人,那堆男仔也毫无头绪。
了无声息,残忍不公。
黎楚怡的ipad被设置访问权限,只剩几个学习软件可以用,诺基亚有编辑短信的功能,但换了秦媛的副卡,她不再折腾自己的电子产品,借于一莹的手机发短信。
足足一个星期,她坚持一个星期,他不回复,哪怕她最后署名黎楚怡也不回复,与世隔绝一样。
Miss根本不需劳神伤心,秦媛把黎楚怡的iphone换诺基亚也不过是形式上的提醒,这些都不足以打击黎楚怡,只有他悄无声息的离开刺激最深,黎楚怡自认自己心态够好够宽,却总是经不起陈屿叁番四次的打击。
有天晚上,黎楚怡在楼下偶遇陈彪立。
陈彪立情绪不过激,因为他很清楚事出有因,有过先例,再劲爆的都能扛得过去,何况这还算不上劲爆,加之性格使然,他信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真理,只求两家和平共处。
遇见他的那天,她刚下课回家,五十好几的男人替自己的衰仔说一句对不住,眉头宽松,皱纹扎眼,但丝毫不失风度。
她不要对不住,然而,除了对不住,其他无可奉告。
这事可真够刺激,满打满算,陈屿消失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黎楚怡都用足了劲读书,转性又狠又快。
正因为她很快转性,秦媛才愿意给相应回馈,前者表现安分,后者便不紧紧压迫,若两人继续互相伤害,根本都不用赚钱不用温书,吵架又不能当饭吃,吵得再天崩地裂还不是要洗把脸重新做人,老老实实出去打交道。
秦媛照旧温牛奶煮糖水,一副岁月沉淀的成熟面貌,看黎楚怡失神,敲警钟:“别想了,他就是在你这发泄,被发现就自动走人了,你醒醒吧。”
黎楚怡平静回赠:“我从前也是在他这寻刺激。”
实在无话可说,再说要继续争吵,秦媛把牛奶搁在桌上就离开。
所以究竟是谁亏欠谁,好像都没有,但她害怕秦媛说的是珍珠都没那么真的话,而她仍旧安慰自己,这是秦媛和黎一鸣设的戏码,一个洗脑,一个赶人。
也许是等着陈屿回来落实那句不会分开的话,也许是因为秦媛没把她逼到绝境,黎楚怡的心态在这时还没崩。
时间总是冰冷淡漠,似翻腾后浪推着人前进。
对很多学生仔来说,学校圣诞晚会有意思,但对黎楚怡来说,已然了无趣意。
礼堂灌满五彩灯光,映照青春靓丽的脸,各个醉酒般在笑。
香港哪里都没有烂漫白雪,所以刻意制造,工业雪屑飘在蝴蝶黄的围巾上,越过黎楚怡的侧脸和肩,再缥缈也比不过一缕情。
“又到一年一度圣诞节……”
灯灭,红帘子拉开,一束光打在舞台,地老天荒的剧情,绵软声线如泣似诉,从地尽头唱到雨中的恋人们,再换一幕,又点劲歌金曲,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
司仪终究是被李芹的强硬碾压,身穿一件白色西装,大大方方,不花里胡哨,越简洁越耐看。
李芹下场还找黎楚怡要评价,问今年好不好看够不够丰富,黎楚怡嗯嗯啊啊说中规中矩。
表演完了,李芹让学生会的人留下清场,又是熟悉面孔熟悉人。
刘骏豪买几盒新鲜出炉的蛋挞和鸡蛋仔分给那堆人,而后递了个精致袋子给正和黎楚怡说话的李芹。
李芹话被打断,转身看那包装,挑眉:“乜黎噶(什么来的)。”
黎楚怡开始看戏,那粉红玫瑰丝裹在包装口处,挂一个金灿灿Shirley英文牌,她好笑地打趣:“Shirley李,下一句我都知道要说什么。”
刘骏豪眼神示意黎楚怡,姐姐求你别讲出来,黎楚怡照单全收,随便作个手势say bye bye,留二人你侬我侬。
刘骏豪说些什么,李芹拆开那一圈圈玫瑰丝,往里捞一块饼干,老婆饼的芳香此起彼伏,黎楚怡坐在礼堂后排都能闻到,还真是没猜错。
好无聊,想起陈屿,她和他约好在圣诞一起看表演,把自己包装成圣诞礼物送给他,彻夜欢爱,在情欲海滩中失眠。
失眠是失眠了,但没有拉他下水,得不偿失。
黎楚怡借李芹的手机拍好多相片,她一个月没更新ins,憋过一个月,终于狠起心来要重出江湖。
发丝从围巾中解脱,被捂红的脖颈露出,她把衬衣都开几个纽扣,恰好雪屑荡在滑腻肌肤上,根本没半点凄怆憔悴的痕迹。
对着镜头摆几个熟悉的动作和表情,拍了好几张,按黎楚怡那日益高进的审美,构图要细致,色彩含蓄又不失想象空间,滤镜不能太突兀,就连p人形线条也要一一比对,别把后墙都拉歪了。
她在这方面就没失手过,搞完就配个表情发送:圣诞快乐。
李芹很开心地过来,眉梢都讲热恋故事,丘比特射出的箭描绘桃粉光芒,黎楚怡受不住这秀恩爱程度,啧啧两声把手机递给她。
李芹摇头没有接过,说:“楚怡,帮我们拍个合照。”
黎楚怡慢悠悠看一眼痴缠二人,又做世纪好人:“你们还挺衬。”
她重新打开摄像头对准他们,刘骏豪和李芹刚准备摆pose,一道铃声响起。
刘骏豪骂骂咧咧,掏出自己手机一看,惊呼:“我顶他个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学校?”
黎楚怡听见声音一怔,不自觉地紧握着手机,不知道自己拍了多少张废片,没有起伏的语调,一字一句:“手机给我。”
那头的声音又响起,“给她。”
接过发现是视频,好荒唐,画面那头是白天,冰花割过玻璃窗,有砂糖一般的腻雪在飘,隐约有壁炉烧炭的噼啪声传来。
陈屿穿着羽绒外套,电脑搁在桌前,他在敲着什么,荧屏光打在他额前,旁边搁一杯无糖咖啡,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敲几下,他的视线终于从电脑前离开,转向屏幕里的黎楚怡。
就在绚烂烟花吹进维港那刻,就在跌落星光徘徊香港岛之时,那边的壁炉有一团火在烧,黎楚怡在晨光的礼堂隔着视频看着他。
陈屿对她说:“圣诞快乐,好好考试。”
原来,在学校见他是这样的意思,但这个方法真是烂透了。
“陈屿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他那边要动作了,把电脑一盖,捞起手机挂断,黑屏了。
黎楚怡冷笑,把手机扔给刘骏豪,一个人走出礼堂吹风,风席卷她的发丝,到这时,她依然能撑住,因为她还在相信他
圣诞节在复习中度过,应届生很快迎来IB模拟考,模拟考结束后还有一周是搞CAS的最佳时机。
最后一次公益活动做完就可以把CAS结掉,黎楚怡和Lily还有李芹找一天到敬老院做义工。
李芹订了小蛋糕,而Lily早早去果栏(水果摊)买苹果梨子橙给老人,叁人一大早坐巴士到敬老院。
黎楚怡撞上衰日,她跟在两个靓女后面上车,刷八达通的时候被身后一个失措小孩撞到。
可乐汉堡蹭花她新买的衫,好熟悉的口味。
“啊,姐姐,对不住。”
幼嫩的嗓音含着不少可乐糖精,小孩抬头见她,再也不敢多望几眼,屁颠屁颠地跑到车厢后方躲着,挂胸前的黄色名牌好似摇曳的苦丁花。
黎楚怡看他逃离劫难,心情不太好,但懒得钻到后面同他周旋,只从包里抽几张纸巾擦拭,行为机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