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从奉宁开来的火车进站了,巨大的火车头下面,曲轴和连杆有节奏地摆动着,带动黑色车轮慢慢前行。
车厢的门打开,提着大包袱小行李的旅人们纷纷拥挤着下车,有些预约台上等待的亲人拥抱,有些步履急促行色匆匆,谁都没有注意到,后头那长长的运煤车厢间,踉踉跄跄跑出一个少女。
左兰心凌乱的发丝飘在脑后,脸上还有两道干涸的泪痕,煤灰遮挡住秀丽的面容,身上的棉布袍子也沾染了煤渣,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没有跟随人群,而是警惕地退了几步,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寒风凛冽,左兰心悲观地想,大概今夜,她便会死在这异乡的土地上。
反正也根本没有地方可去,身上虽然有些钱,可先下情况并不明朗,她不确定自己如果寻店入住会有什么结果,便也就放弃了。
若是被父亲的政敌捉住,一定会用她来威胁父亲,左兰心暗自下定决心,就算是冻死饿死,也绝不要拖父亲和哥哥的后腿。
找了一处还算高大的墙角蹲下,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想起几个小时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简直像做梦一般。
其实,前几日那些叔伯来家中找父亲商谈的时候,便能看出些许不对劲,平日里总是带着微笑的一张张脸,尽然都是肃穆之色。
只是父亲从来不让她女孩子管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她也就不敢多问。
果然,今夜晚饭后她还在台灯下看书,母亲便匆匆推门进来让她收拾行李,到最后只拿了些最贴身的衣服与些许支票现金,左兰心就和哥哥左冠林一同被推上了车。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她再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能从哥哥和刘副官脸上看出现端倪,正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语,外面突然就想起了枪声。
之后的记忆就比较凌乱了,左兰心只知道自己的头被哥哥迅速按下,再抬起来的时候,除了哥哥和刘副官所有人都死了,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满地尸体,想到几分钟前他们还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胃里就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