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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丝灯五彩斑斓的照射在苍老女人枯瘦如树皮的脸。
太后咳嗽几声,追问:“皇上为何还不来?”
“王公公已去请了,太后……嗯呜……太后娘娘您喝口梨汤润润吧?”掌事老宫女秋雯哽咽着,转头去小炉子上取下了炖着的梨汤放入冰水中镇凉,手因为恐惧抖的不成样子,“哐当”一声,打碎了玉碗,她还是哭了。
“没出息的东西跟了哀家多少年了?哀家还没死呢你就急着哭丧,嗯?咳咳咳……”太后呵斥,却猛烈的朝下咳了几声,嘴角沾着血沫子。
秋雯憋住哭,另外拿了碗,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喂给太后喝:“太后娘娘,皇上并未撤掉咱们宫的分例,而是只留下奴婢与王公公照顾您,庆王殿下还在大牢里关押,等会儿皇上来了,您正经想个法子才是呀。”
太后冷笑三声:“哀家能有什么法子?哀家一把老骨头生死有命,哀家的庆王?呵呵他杀不了庆王!哈哈哈咳咳咳……”
秋雯稍稍稳住心神,要笑却又不敢:“太后娘娘您有良策应对就好,只是现下,还是不要向皇上求情,保全自身为重。”
“哀家省的。”
半个时辰后,赵平佑坐在太后床边的太师椅上。
“唤朕过来,有什么话请说,不过若是为了你儿说情的话就免了,因为朕现在也杀不得他。”
太后一喜,面上不显:“皇帝是仁德明君,哀家信得过,只是数月未见,心中惦念。”
“得了吧,太后,你与朕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朕被册立为太子后就一直没断过,庆王也知情识趣,一个敌方潜伏接应朕便让朕措手不及,他的好名声倒是抛了出去,朕倒是在民间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昏君骂名,百官联合请奏为庆王说情,就连朕远在南疆的舅父及几位重臣都劝朕,朕倒一时半会真不能拿他怎么样。”赵平佑语气平静。
太后无声微笑:“你倒沉得住气?皇帝,你比从前有本事多了。只要哀家的孩儿不死就好,而你想弄死哀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朕才不不舍得弄死他,他身上牵连着好几桩要案,真不拴着他这只蟑螂如何引出后面的黄雀呢?”赵平佑冷哼,突然鼻尖一股灯油木柴、纱帛烧着的焦臭味道。
转头便被太后身边随身侍奉的王公公泼了一身的桂花油,还好赵平佑身手矫捷,闪身避开,火油酒水的作用寝殿内燃起熊熊大火,金丝楠木架子床后墙烧的乌漆嘛黑,火盆竟在后点燃了床帐子。
太后大笑:“哈哈哈哈……赵平佑啊,哀家到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咳咳咳……你的致命弱点就是不善看人!!又太顾念旧情,空有一身蛮力,哈哈哈咳咳咳蠢货蠢货……不要说哀家如此,就连你的皇后也和哀家如出一般而已!哈哈哈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甄家那泼天的富贵哈哈哈不若说拥戴你一个小小皇子哪怕拥戴我儿建立新朝也是绰绰有余咳咳……哀家会化作厉鬼咳咳咳……看着你……看着你自食恶果!”
赵平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早已知道了,我相信他,也亏欠他太多,而你,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更没有资格污蔑他。”
太后焦急的看着赵平佑,却见赵平佑纹丝不动,没有半刻昏厥中毒的样子。就在刹那间,她扑向榻上的玉枕,扭动玉枕上的贝壳,“轰隆——”榻塌了,太后坐在床板废墟中,震惊的叫嚷:“怎么会?到底是怎么了?!王铅华!!王铅华!!”
她入主孝德宫之时就在床榻下安置了地下逃生隧道,为何只有床塌了,却不见隧道?!
“嗖嗖——”十数个黑影龙隐卫突然落地,单膝跪在赵平佑脚下:“属下护送主子离开。”
赵平佑大笑,笑出了泪:“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把我当成了傻子?我赵平佑再不济当年也是杀了你长子登上太子位的人,你那隧道,我还在北地的时候就着人填了,哦,顺便把你藏在地道暗房里的财宝也全充入我的私库,多谢母后了,嗯?哈哈哈……”
太后瑟缩着扑腾躲避隐卫,被硬拽下来,一头磕在了花架台上:“哀家……哀家不想死哀家不要死啊啊啊……狄儿母后的狄儿……救我呃唔……”
太后双眼暴突,被两个隐卫用白绫勒住了脖颈,一点点用力。
“让她慢慢的享受,外面的火扑灭了吗?北匈奴击退,耗费了大量军需,皇后宫也在重建,朕可不想因为这个贱人再多花银子。”赵平佑拍拍身上的灰尘。
“回皇上,火已扑灭,抓到太后宫的首领王铅华和纵火的四个小太监。”
“哦,放到水昌司去,能吐出来的都给朕吐干净。”
“是。”
一步步走过烧毁的地毯,碎瓷盘,焦黑金箔,年轻帝王的背影高大英武却说不出的萧索寂寞。
太后霜面紫胀鼻孔溢出浓血,枯瘦的十根指头死死抓着白绫怒吼:“赵平佑……你竟……竟爱他?呜……”
赵平佑没有回头。
走出孝德宫,他顿生疲惫,是啊,他也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喜爱甄流岚。
', ' ')('他早知甄家当年和太后沆瀣一气,那年他本可以抗婚,军功在身,他那好父皇正需要他来平定叛乱,就算抗旨不尊,能耐他如何?最多不过削去诸侯王爵,他仍然带兵出征仍然可以议储。
他没有拒绝的根本原因,说来很惭愧无力。
甄家抗起了百万大军军需,而国库空虚。说到底,皇室宗亲无德无能,只知享受,敌人打到门口,却拿不出军饷粮草,他痛恨却不得不妥协,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兵挨饿受冻。
后来,为了平衡甄家,父皇的新提拔的武将家中有一位娇艳美貌的林小姐,父王就把林小姐指给自己做庶妃。林桃贞与他曾在清明节三次相遇,也算有过旧情,无权无势,兄长林荀发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颇有武艺,懂得逢迎奉承,颇识趣儿。兄妹两个谈吐言行颇让那时候腹背受桎梏的他受用,他便宠上了林桃贞,男人吗,正室太“强”肯定是自觉羞惭,总会往弱势能给自己自负感的地方去。
他不甘心啊,他想要找寻一个抛却他所有本身背负的身份地位,仇恨抱负,抛却利益交换,真正只喜欢他这个人的知己爱人。可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林桃贞不是他的良人,至于甄流岚,他总是下意识的回避,恼恨,准确的说……恼羞成恨?呵呵……
富甲天下的皇商之首,皇亲国戚都与甄家联姻,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尽归甄家,甚至海外异国也遍布他们的分号,若只是钱多倒也罢了,最可恨的是,甄家世袭罔替陶国公爵位,富贵双全。加之甄家是开国皇帝的挚友、银库兼智囊团,多少人趋炎附势,连皇子公主都讨好甄家。
说到底,他只是幼稚的妒忌。花了几年的时间,总算把宗族的威望提升与甄家之上,可他却并不快乐。
他并不是一个沉迷美色的昏君,哪怕林桃贞去的多一些,也不过和别的妃嫔小君多那么两三次,到现在,他都记不住后宫嫔妃小君的名字,然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过节过年还是在……甄流岚宫里。
哪怕一揽月华阁那么远,他也雷打不动。
其实,他与林桃贞欢好之时,说册立她腹中胎儿的话都是骗哄她的,因为他需用林荀发,他最想要的……还是甄流岚的孩子。
喝的避孕药,也换成了受孕药,他不想甄流岚总是掺和他的事情,生一个嫡子稳固江山为重,好好养育孩子,做个贤惠大度的男后足矣。
重生之前的自己,就他现在看来,真是又渣又傻。正是因为傻,所以死的时候才那般后悔,所以甄流岚去世后,他追悔莫及,沉迷于杀戮征战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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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龙金阙宫,寝殿。
甄流岚坐在圆桌边,正在沏一壶热酒,见赵平佑来了也并未起身,微微一笑:“夫君,事情可了了?”
甄流岚永远都是这样,不用问便知晓发生的事情,火能迅速扑灭除了他随身保护的十八隐卫,还有甄流岚一早派好的侍卫。
赵平佑点头,笑了一下:“怎么好好儿的,喝上酒了,是什么酒?”
“梨花白,是我嫁入东宫的时候埋在老梨树下的,味道虽称不上淳香,却也清甜可口,可为夫君纾解燥郁。”甄流岚嫣然浅笑。
眸色如月湖,雪肤粉融,鼻腻鹅脂,穿着一身极美的素红蜀锦寝袍涅白缎裙,乌浓浓厚发半盘半披,垂在一侧肩头长及腿处,轻盈起身为赵平佑换衣裳,那丝柔的发梢也曼妙的晃动。
“不用,我自个儿来,你坐着就好。”赵平佑道。
“嗯,好。”甄流岚坐回圆凳上,睫羽翩跹似脆弱的蝴蝶,似乎有点落寞,自斟自饮:“只是我想喝酒了,晚膳的时候被臧姆姆拘束着。”
有些赌气委屈的噘起红艳玉珠小唇。
“身子为重,让夫君来为岚儿分忧,多喝一些。”赵平佑习惯性的把甄流岚抱起放在膝上搂着,大喇喇的也不用酒杯,直接拿了晾酒的海瓷盏,两三口便喝了一海。
甄流岚噗嗤一笑,拿走那海盏:“玄峥,你怎地这许多年过去,牛饮的习惯就是改不了呀?”
“有美人下酒就是好啊,好美的表兄,快给小弟亲一个!”赵平佑捏着甄流岚的下巴就要啃。
其实也不过是逗弄美人,甄流岚被他逗的咯咯笑开,身子一颤一颤的:“你真是的~啊~”
赵平佑看着他的笑靥,捏了一把甄流岚的臀,突然道:“你还记得九年前吗?”
赵平佑有点醉了,把脑袋耷在甄流岚脖颈边:“我那时候才八岁,当年父皇命几位皇兄去甄家给甄老侯爷的嫡子送祝寿贺礼,我不愿去,硬是被静母妃逼迫着去甄国府。”
甄流岚肩膀颤抖,笑的眼角红润:“是呀,那可是我毕生都难忘的,你那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别人都凑上来,唯独你找了个偏厅角落,躲在门房奴才后面睡大觉。”
赵平佑笑出声:“哈哈哈我那不是刚和李将军从前线归京,累得很,这不就被你盯上了……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水就躲不过。”
“玄峥,我与你而言,是祸水么?”甄流岚在赵平佑怀里冷颤了一下,狐凤
', ' ')('美眸一圈儿迅速泛起潮红,泪珠在眼眶内打转,认真的一字一句问道。
他伤心了。
赵平佑大笑,亲亲甄美人的小嘴儿:“是我此生最有福气的蓝颜祸水啊!你可知道?第一次见你,我是如何看待你的吗?”
甄流岚觉得揪着的心又被男人捧起来,酸苦微醺,余味却是甜滋滋的,抱住赵平佑的脖子,把嫩脸贴在他的颈窝处闷声:“哼,我怎会不晓得,你从一开始就是讨厌我的,偏我非要贴上去。”
“那你可说错了,我对你印象极佳,我当时在想……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颠倒众生的小美人儿坯子,竟然便宜了甄国公那老秃头,当真是可惜。”
“咯咯咯……”甄流岚一愣,瞬间笑出泪来“哈哈哈……你竟然……竟然把我当成了我祖父的娈童?”
“哈哈哈……我真是这般想的,你也不说你的身份,你的言行举止秀美潇逸,衣着也素雅高贵,奴仆们对你又格外尊重。我当然误会了。我还对你有英雄救美之想,寻思着国公爷肯定不愿意放手,送他点儿什么东西把你要回王府,给你自由,哈哈哈我那时候挺善良的哈?”
——————下章观众老爷可见:解酒药是美人奶水、从此君王推迟早朝、以及六宫给皇后请安的桥段,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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