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女声一路沿着外墙传来,白倾沅回过神来,约摸知道这是谁了。
成熙和成柔趴在门边上向里张望的时候,完全没想到,白倾沅也会刚好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她们。
三人六只眼睛对了个正着,成熙率先反应过来,与成柔对视一眼,呵呵傻笑。
这两个,都是皇帝的亲姊妹,大晏的嫡长公主。只不过,一个是先皇后所出,一个是当今太后亲生。
先皇后生的女儿是成熙,成熙性子活泼热烈,落落大方,有着一个皇室公主该有的所有品质气度。而成柔人如其名,温温柔柔,软和似水,虽有召太后那样强硬的母亲,性子却不似她。
于上一世的白倾沅而言,成柔是她的知己好友,成熙是她的救命恩人。
虽然她这条命,最终也没坚持多久,但如果不是成熙,她最后不会死在顾言观的怀里,而是被一把火烧毁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
如今再次亲眼见到她们,白倾沅的心情复杂无比。
成熙一如既往地热络,见她好奇地盯着她们,便主动露出个笑脸,先发制人:“你就是嘉宁县主?”
白倾沅歪歪脑袋,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是?”
“我是成熙。”成熙挺直了腰杆,“这是我妹妹,成柔。”
成柔也顺势被她拉起身来,眉眼清淡的女子,连弯了眉毛都像是水墨画。
白倾沅看的入了神,没由来地想起上一世成柔的归宿。
她的驸马,死在建承十年的大雪里。
原以为虎毒不食子,成柔身为太后的亲闺女,无论如何也不会人生惨淡。结果谁知,她的驸马,她的孩子,全都死在了那场剿杀摄政王的大雪中。
建承九年的大雪,埋的是不仅是奸佞悖臣,还有国朝公主一生的幸福。
原来她的婚姻,不过是太后与摄政王权力相争的一步棋。
相较于成柔后来的郁郁寡欢,成熙倒是豁达得很,因为,她似乎并不很爱她的驸马。
在驸马客死异乡的噩耗传来之时,除了手中杯盏小酒颇有微溅,她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就连微蹙的眉毛都像是在为洒出去的美酒伤怀,而不是为驸马的死。
驸马死后不到一年的时日里,她公主府的面首换了一批又一批,无人苛责,无人敢问。
她是大晏高傲的长公主,她可以过最恣意畅快的人生。
白倾沅到现在都不知道成熙是如何在大火中救下的自己,又是如何将自己护送出宫,与成柔相比,成熙于她,更像一团迷。
“想什么呢?”成熙鲜活的模样晃动在白倾沅面前,叫她回了神。
她眨巴眨巴眼睛,“在想,成熙和成柔,又是谁?”
没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一时间,两位长公主面面相觑。
南觅察言观色,立马上前附在她耳边道:“是皇上的两位姊妹,成熙长公主和成柔长公主。”
“哦——”白倾沅故意拖长尾音,问她道,“那她们怎么都知道我是谁?”
南觅笑着:“您住在灵泉寺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公主们知道也不奇怪。”
“也是……”白倾沅呢喃自语,终于慢悠悠地将目光转回到二人身上。
成熙不偏不倚,堪堪对上她满是打量与好奇的神情,末了又听她问道:“那我,是不是该下床行礼?”
见她话音刚落,便真撑着身子打算下地,最先着急的不是旁人,而是张太医。
她的手还有扭伤,此时撑着床榻竹席用力,无异于雪上加霜。
被忽略在一旁的张太医见此情形,脑袋青筋突突直跳,在角落里颤颤巍巍出声道:“县主的伤,伤……”
“受伤了?”
成熙仿佛这才注意到她额角的纱布以及手脚的红肿,成柔亦皱了眉头,沉默着上前想看看她的伤口。
白倾沅本就坐在床榻上,见她这个举动,一时也忘了躲,由得她拉起了自己细白的手。
“怎么肿成了这副模样?”成熙在边上看着,触目惊心。
这不提还好,一提,白倾沅便不得不开始绞尽脑汁想个说法:“我刚到灵泉寺不久,觉着这里的一切都稀奇得很,所以经常四处乱走攀爬,太医也说了,适当的出行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只不过夏天山上阵雨多,我一时没注意,这手脚就是今早在灵泉寺门口摔了一跤引起的,没什么大碍。”
成柔天生一副菩萨心肠,见她这样,难免心疼,于是对她愈加轻柔道:“你也是的,姑娘家家,皮相不可谓不重要,哪里就能把自己头也弄破了,手也弄折了呢。你爹娘远在西郡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面对成柔突如其来的关心,白倾沅受宠若惊,成熙在一旁打趣道:“成柔最会关心人了,你习惯就好。我们俩是听了太后娘娘的吩咐,上山陪你解闷的,也就这一阵子功夫了,等她嫁了人,想听她念叨也听不到了。”
成柔登时红了脸:“什么嫁人,姐姐你别乱说。”
“还羞起来了?那日咱们分明听到太后娘娘与皇叔商议,说蒋家的少将军与你,很是般配。”
本只是听玩笑的白倾沅忽然一愣。是了,算算时日,成柔已经快嫁人了,而那场婚姻,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第12章 道往事
成熙是去岁年底成的亲,驸马是建承三年的状元郎陈玉卿,出身颍川陈氏,高门显赫,富贵之家。
那本是一桩人人称道的好姻缘,可惜两人成亲不满半年,驸马便被外派到了北郡巡察,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成熙因此一个人闲在了公主府,时不时地饮酒设宴作乐,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再这般下去,恐怕等驸马回来,长公主殿下都要忘记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