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接触白倾沅算是明白了,成熙爱玩是真的,随性潇洒也是真的,偏执护短也是真的,独独一点,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喜驸马,是假的。
不喜他,又何必大费周章派人去北郡救他,不喜他,又何必心心念念要留在家中等他,不喜他,又何必为他出头,说些愤恨不平的话。
这位先皇后嫡出的成熙长公主啊,骨子里的骄傲和韧性,是谁也比不了的。
白倾沅下了马车,仰头望着通往灵泉寺的一级级台阶,忽然有些悲从中来。
她下一趟山,给顾言观带了这么多东西,他怎么就不能到山脚下来接接她呢,怎么就不能主动些来背她上山呢。
不过随即她又垮了脸,知道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恐怕他连自己有没有下山都不知道,更遑论知道她何时归来。
星河渐起,白倾沅披了夜行衣,手中抱了大袋包裹,蹑手蹑脚敲开了小屋的门。
顾言观开门,瞧见是她,既不意外,也不欣喜,过于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问道:“县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我来给你送吃的!”
白倾沅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大包裹,十分兴奋。
顾言观视线向下,扫了眼她怀中的包裹,冷冰冰地拒绝道:“多谢县主美意,在下不用……”
“你要!”白倾沅一只脚横进了他的屋内,“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喊人,说你非礼我!”
她见顾言观缓缓蹙起了好看的眉心,直想上前为他抚平,可眼下她得先让顾言观放她进去。
于是她威胁更甚:“这里可到处都是太后的人,顾先生,你就让我进去吧,不然引起他们的注意,于你于我都不好,是不是?”
见顾言观仍是不为所动,白倾沅只得软硬皆施,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袖荡阿荡,小嘴一撅,娇气道:“顾先生~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又不是来干坏事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给你送些吃的。”
顾言观深深地看着她:“县主真的没必要……”
“簌簌,簌簌——”
“啊——”
黑夜中,不知何处传来怪异的声响,白倾沅听了,惊呼一声,扔了手中的包裹,跳到了顾言观的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山林间夜晚有些小动物出没发出响声,那并不奇怪,可白倾沅偏就要小题大做。
“顾先生,我怕。”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乱窜在顾言观耳畔,因紧张而逐渐混乱的气息每一下都蔓延在他敏感的肌肤上。
白倾沅双腿环在他腰间,双手攀着他后颈,察觉到他想要拉自己下来的动作,立时锢的更紧了。
“先生不要扯我下来,我怕。”她委屈极了,脑袋枕上顾言观肩头,目光所及之处,大片都是他好看的脖子。
她起了坏心思,悄悄地将脑袋挪过去,唇瓣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第30章 夜好眠
顾言观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轻柔的一下触碰,比疆场上的刀光剑影来的还要凶猛。
“下来。”他哑着嗓子道。
白倾沅挂在他身上得了乐趣,哪里肯就这样下来, 她盯着他逐渐涨红的耳根子, 晃晃身子晃晃脑袋,一字一顿道:“不, 要。”
小丫头惯会撒娇。
说话的时候,又将脑袋埋在了他肩上。
她偷偷嗅着他衣裳的味道,笑着问:“顾先生是在林子里待地久了, 衣裳都有股竹叶香。”
“顾先生, 你不关门么?要是外人瞧见了咱们这样, 你可就真出不了家了。”她故意挑衅道,“不知住持在竺清寺待的好不好,我们西郡也有许多虔诚礼佛的人, 那些梵文经书,也不比你们这儿少,恐怕他是要待上一阵子的, 到时候,可别乐不思蜀就好。”
灵泉寺是盛都最负盛名的寺庙, 这里头的出家人,都得由住持亲自接手剃度, 心灵至诚至净,方能为僧。
她言笑晏晏,话语间听见顾言观加重的喘息声,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便也跟着咳了两声,想要缓解气氛, 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十分不知悔改:“顾先生都在灵泉寺待了这么久,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是不是?”
“我就不一样了,顾先生也知道,我总不能在山上待一辈子,太后娘娘迟早要把我接回去的,顾先生就当可怜可怜我,陪我一些时日吧?”
白倾沅盯着他,好似能从他脸上看出千千万万朵花儿来,但凡这时候顾言观肯看她一眼,他都不会那样坚定。
星星不在天上,星星全在她的眼底。
顾言观双手垂在两侧,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也没有抱她。
他如同一块朽木,混沌的目光越过一地蟾光,凝固在门边暗处那一大袋包裹上,等她终于有些撑不住,身子逐渐下滑,他才缓慢出声,“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他既然都这样问了,白倾沅哪里会放过这表白心意的好时机,毫不含糊地答道:“自是陪我做夫妻!”
顾言观终于肯将眼神落到她身上,却像是在看怪物。
白倾沅挂在他身上许久,本就体力不支,这时候被他随随便便一扯便下来了。
她不情不愿地双脚落地,手却不离开他脖颈分毫,她害怕她一松手,顾言观就会将她扔出去。
事实的确如此。
她不服输地踮着脚尖,使劲儿够着他,即使顾言观还在用力将她的手往下拽。
两人间的动作似乎变成了一种博弈,白倾沅今日本就被沈知鹤青梅竹马的情谊刺激地有些伤心,如今又遭他这样蛮力对待,挣扎间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姑娘家的眼泪,是男人最受不了的武器之一。
顾言观动作钝了几分,渐渐松了手。
奇怪的是,他松了手,对面这个小丫头,竟也抽抽噎噎地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