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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甘城到盛都,少说也要走大半个月,西郡王在家陪夫人过完年再进京,就算再赶也得是上元节过后才能到了。
故而这一年的除夕,是白氏兄妹三人一道过。
白倾沅接过白明朝递来的福字,正要往门上挂,便见泠鸢兴冲冲地端着果盘跑进来。
“县主,外头又下雪了,好大的雪!”她兴奋道。
继上回的暴雪下了三天三夜之后,往后的一个多月里便再没有下过雪,这倒也是好事,给了许多贫困百姓缓冲的机会。
这期间,苏家和覃家还有蒋家的粥棚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开,再加之还有喻家和陈家白家这些本就殷实之家真正地为百姓着想,也时不时地开仓布施,还分发布衣料子,总算没有叫乱象大规模地闹起来。而那些小范围的闹剧,都被巡防营和京兆尹给控制住了。
还以为这一年都不会再有雪了,没想到这最后一日除夕,竟又下了起来。
这回有了经验,大家该准备的都会准备起来,白倾沅并不慌张,倒也有闲心欣赏起这雪景来。
“今晚下雪了,不知还会不会有烟花爆竹。”泠鸢趴在她身边,向往道。
“会有的。”白倾沅亦憧憬地望着逐渐暗沉的天空,笃定道。
果不其然,一家人围在桌边正用着年夜饭的时候,外头突然就响起了巨大的爆竹声。
一家开了先兆,接下来的家家户户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家门口开始扎爆竹放烟火。
白倾沅扔下筷子带着泠鸢冲了出去,出门没多久就顶了一张赛猴屁股的大红脸,不知是冻的还是烟花映上的。
要是这时候顾言观在身边就好了,她望着漫天烟火惊叹的同时,忽然想到。
“县主,你看你看!”泠鸢推搡着她,叫她刚飘走的思绪没过多久就回了神。
顾言观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家的街口,同样映了满面红光看着她。
白倾沅从未有笑得这样灿烂的时刻,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在叫嚣着喜悦,她穿过稀稀疏疏的人群奔过去,扑进顾言观的怀抱。
“你怎么来了?”她一张脸闷在顾言观的大氅下,连带着声音也嗡嗡地响。
顾言观将她的脑袋揪出来,笑弯了一双眼道:“陪你过年。”
这大概是白倾沅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笑,不带丝毫的防备,不带半点的克制,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开心。
眉眼弯下去的那一刻,疏星朗月全都奔他而来。
街上人多,她着急地左右看了看,拖着顾言观躲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还没等人站定,她便急急忙忙又扑了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不是蜻蜓点水,她辗转翻碾过顾言观的唇畔,直想将自己掰碎了掺进他的身体里。
“你不理我!”
她亲了会儿,却没有得到更多的回应,泄气地松开顾言观,却看到他正盯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映的全是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只是一霎,便被推在身后的墙上,额头相抵的那一刻,她最后一丝自由的呼吸也被夺走了。
她再没有精力去看天上绚烂夺目的烟花,她鲜活的内心,奔腾地远比烟花还要热烈,还要璀璨。
“真想把你拐回家。”
她死搂顾言观的脖子,深深地喘着气。
“看看烟花吧。”顾言观勾唇,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哄道。
“嗯。”
白倾沅遂窝在他的大氅里仰起头,跟他一起看这场盛都一年一度最热闹的烟火。
这场盛世一直持续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满街都是红火的象征。
大红灯笼高高挂,小红炮仗遍地跑。
这一天晚上,街上的男女老少手中都提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红的绿的千奇百怪,方的圆的稀奇古怪,堪比又一个七月七的小花灯会。
白倾沅哪里会错过这种热闹,早早地请师傅教自己上手做了盏无骨花灯,在上元节当晚和顾言观提着灯笼出去溜达了。
长街一如既往的繁华。醉仙居,临江楼的门槛从来都是络绎不绝,四方食铺的糕点生意不断,门口的队都排出去了二里地,琥珀阁和珍珠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挣钱的本事互不耽搁,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走街串巷,是热场的一把好手。
长街的一边是兴盛街市,另一边则是滔滔永定河。
河上花灯遍布,写满了少男少女的旖旎心思,载着它们顺水而下,缓缓东流。
白倾沅掰着手指头数着,她的父王至多还有三日便要到京城,她也没必要再同召未雨虚情假意。
前些日子召未雨还邀他们兄妹三人入宫小聚,两位哥哥倒是去了,她却是独自称病在家,兴致缺缺。
既然她都能明目张胆对她干出那种事,那便也不能再怪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成熙和成柔那儿她也分别亲自去串过门了,成熙依旧是我行我素的个性,年夜饭并没有回宫吃,丝毫没有要给召未雨留面子的打算。
关于江韶华的事,她其实很想问问成熙,可她知道自己不好开口,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可谁叫他们是帝王家,帝王家的家事,牵扯的往往是天下万家。
成柔那儿她就更不好开口了,陶宣是她的亲弟弟,召未雨又是她的生母,江韶华的狼子野心事关她至亲至近的两个人,再理智的人,也无法真正地平衡二者。
于是她问了顾言观。
趁着上元节这晚,她提着花灯沿着永定河走着,问顾言观道:“你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