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非常美丽。
今天又复习起《归园田居》了。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季玩暄从办公室出来后揣了一路的疑惑被古诗词吹到了南墙外,他想象着沈放坐在楼下一脸冷漠但还是不得不出声念课文的模样,拄着脸,很轻地笑了出来。
关于老张叫的到底是谁,季玩暄在下一周才勉强摸清楚了这个问题的轮廓。
开学后一拖再拖的第一节习题晚自习上,他终于生疏地摸到了自己吃百家饭长大的数学作业。
刚翻开就乐了——扉页上的名字都不是他自己写的。
老张在讲台上面一道一道快速过题,季玩暄向来擅长一心二用,一边跟着讲解心算,一边无意识地往后翻页。
翻着翻着,就翻不动了。
练习册从开学以来一共写了42页,从28页开始,这些斑驳混杂的各色笔迹就换成了同一个。
黑色的钢笔字,笔画疏朗萧散,和扉页上的“季玩暄”出自同一只手。
鼻息间除了油墨印刷味隐约还能闻见墨水的清香,季玩暄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硬是从那些阿拉伯数字里看出了“逸虬得水”四个字。
看得出张宜丰也是一样困惑,在打了十几个对勾以后,终于让中年男子碰见一道错题,立刻在旁边写下评语:“思路挺有趣,第三步以后有点问题,明天来我办公室给你讲讲。”
下面是另一行钢笔字,字迹和语气一样淡淡的:“谢谢老师。”
季玩暄微微发怔,忽然想起那天自己被忽悠去办公室的事。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靳然,小声问道:“最近是谁在帮我写作业?”
老张问到一个难点正在抽人回答,靳然脑袋快埋到桌筐里,季玩暄这么一怼他差点没忍住栽倒。
二人的动静吸引来中年男子的注意,下一秒便是众人欢喜几人忧:“季玩暄,这题答案是什么?”
忧的是缩脖子蹬腿生怕殃及池鱼的前后左右,季玩暄平静地扫了一眼练习册——这题属于28页之前,准确率飘忽不定,这一道刚好是错的。
他沉默了十几秒,老张和同学们也跟着沉默,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季玩暄终于出了声:“-1。”
从刚才开始似乎就在抽空休息的张宜丰难得温和地点了点头:“对。这题不讲了,下课大家问季玩暄,明天我出同类题,错的人超过五个作业就加一倍。”
“……”
成年人套路真多啊。
放学后季玩暄不出所料被团团围住,他硬着头皮答疑解惑了一大圈,到最后嗓子都有点哑了。好不容易人群散去,季玩暄侧转过身,终于对着郑禧问出了那个害他陷于此种境地的困惑。
“禧哥,那天老张叫我去办公室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啊?”
被叫哥的瘦猴男生把书和草稿纸一股脑塞进书包,视线滑到后门,态度很好地努了努嘴:“喏,就门口等你那人。”
季玩暄微微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了门边露出的一角校服。
身边的同学走得稀稀拉拉,季玩暄顺着人流走到后门,不怎么意外地看见倚着墙阖目休息的沈放。
少年耳边光明正大戳着耳机,脑袋微微扬起靠在墙壁上。走廊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还真让他在与卫生用具一墙之隔的地方站出了几分鹤立鸡群。
这一周喂猫的任务轮给了顾晨星,季玩暄不用再每日去学校最东边报到。
今天放学后沈放不小心耽搁了一会儿,解决完事情快步上楼,瞧见的却是水泄不通的教室一角。
围在最里面看不见头顶的那人似乎一时半会还解脱不得,沈放扫了一眼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单薄脊梁,索性掏出耳机在门边等了起来。
思绪飘到天边的时候,一只耳机突然被人从身侧解了下来。
他侧过头,不耐的眼神像一池落入石子的清滩,在看清来人后荡成了微远的涟漪。
季玩暄一只手还扶着他作恶摘下的耳机,脑袋自然地向沈放的方向歪了歪,笑盈盈的眼神里溢出几分惊讶:“2Cellos?这里这么吵,我还以为你在听摇滚。”
而且脸还那么臭。
沈放没说话,径自站直了些,友好的平视立刻变成了五厘米的高差。
季玩暄叹了口气:“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报名篮球队?”
两人在这里说话,背后却不止有一个顺风耳:“我可同意了啊季玩!这位同学明天就来场上试试!你要是带不来人我就故意把老张出的题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