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过头严肃道:“大家继续练,当他不存在。”
老太太横眉竖眼挺吓人,季玩暄小时候因为害怕她,每个周末来少年宫之前都得哭俩钟头,现在想想真的很搞笑。
十年过去,燕城的小朋友们依旧没什么长进,还是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齐齐打了个寒战,扒拉着琴谱哆哆嗦嗦地演奏起来。
季玩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老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往教室靠墙的相片栏那里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季玩暄笑眯眯:“好久没练琴了,家里不方便,过来回忆一下。”
宋老太立刻瞪他一眼:“我这也不欢迎懒惰的小孩。”
季玩暄立刻认错:“老师,对不起!只是我之前胳膊骨裂不太方便,这不拆了石膏就跑过来了吗。”
老太太生气的表情没维持五秒钟就消失了,她紧张地抓起小季纤瘦的胳膊,掀开袖子翻来覆去地端详:“完全恢复了吗?别拿自己开玩笑,如果不行就回家继续养着去,胳膊废了有你好受的。”
季玩暄浑身都是痒痒肉,被她扒拉得咯咯笑,只能伸出另一只手臂把老太太重新抱进怀里:“真的好了!您还不了解我?”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道:“确实,你要真那么勤奋,早就保送去音乐学院了。”
大提琴盒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季玩暄被压得肩膀疼,低下头和老太太打商量:“宋老师,有空教室吗?让我进去练一会儿吧。”
他的脊背太单薄,挺硌人,老太太有点嫌弃地把小季推开:“空教室有,但我今天没带钥匙,你就在这儿练吧。”
季玩暄有点为难地抱着大提琴倚到墙上:“别了吧……我三个月没碰琴了,肯定不怎么动听。”
宋老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初学的样子。”
可那时候他才六七岁啊。
季玩暄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真的没有吗?您别骗我。”
宋老师不理他,回去教小朋友了。
季玩暄忧郁了两分钟,终于还是拖着琴盒走到教室最角落,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他不到七岁就开始练习大提琴,全年几乎没有间断过,依理说不会这么没自信才是。但也正因为之前每天都练习,杜绝了手生的情况出现,现在心里才格外没谱。
墙上还挂着他大大小小得过奖的照片,要是在这些小豆豆面前第一声就劈了,也太丢人了吧。
季玩暄百般拖延地将大提琴从头到尾护理了一遍,直到实在找不到任何准备工作之后,他终于还是面对着墙壁做足心理建设,深深舒了一口气,在身后参差不平的乐声中,左手按把位,右手握着弓运到弦上。
或许,你听过装修队锯木头吗?
季玩暄:“……”
他认命地扬起头,试图催眠自己四周没有人。
宋老师:“大家都听见了吗?如果不坚持练习,就会变成这样。”
小朋友们拖长音:“听——见——啦——”
季玩暄:“……”
不是啦,是我松香擦太多了哦,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学。
他从卫衣口袋里取出特意备好的耳塞,浅浅地戳进了耳蜗里。
尖利的摩擦声瞬间变为朴素的丧钟,小季满意地沉浸入音乐殿堂……的地下室里。
第37章万水千山总是情(下)
少年宫最近的下课铃声颇为复古,是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单曲循环足足半小时。
中午的时候门外站满了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小朋友们在宋老师宣布下课后飞速收拾好乐器,快乐地和小伙伴们三三两两跑出去,马不停蹄地跳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怀抱里。
季玩暄将大提琴小心地放到墙边,摘下耳塞,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自觉这一上午自己的实力在突飞猛进地回归,相信不日就可以给放哥低调地展示一下什么是国奖水平。
……好吧他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展示。
宋老师正在门边和两个家长说话,季玩暄想等等她一起吃个午饭再回家,正支棱着两条长腿靠在墙边打哈欠,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便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小季长相不赖,还很爱笑,一直都非常有小孩缘,眼下估计是又俘虏了一个看脸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