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愣,不敢收。
叶培生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声音好温柔。
“红包要厚才压得住太岁,回去塞到枕头下面,明年又是平平安安的一年了。”
季玩暄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
过年的时候季家最能熬夜的从来不是年富力强的中青年,是小孩子和老人家。
往年放完炮回去还没到零点,季元夫妇和季凝却早早就上楼睡觉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姥爷打着瞌睡等守岁。
季玩暄和季柏岑就坐在他左右两边扒橘子吃。
电视上几位长相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主持人你一句“春风送暖,阖家团圆”,我一句“追赶太阳,礼赞生命”。
新年钟声敲响,季姥爷便会从瞌睡里醒转,揣着兜掏出两封厚厚的红包,一边一个。
“新年好,今天真的过年了,有红包。”
说着他就打着哈欠要起身,外面炮声隆隆,季柏岑说话靠喊:“爷爷!您不守岁啊!”
姥爷摆摆手:“守什么守,一大把年纪不够折腾的。红包塞到枕头下面,一年平安顺遂。”
外孙孙子一起拉住他,站起来一边亲他一口:“您也是!”
姥爷被麻得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却弯得暴露了内心。
“快滚蛋吧。”
……
以后是不是没人叫他滚蛋了。
季玩暄喉结微动,颤着嘴唇吞吐出了一句很小声的请求。
“外公,我能叫您姥爷吗?”
叶培生似乎愣了一下。
季玩暄脸一红,慌忙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
“当然可以啊,你想叫我什么都行,”老爷子笑眯眯的对他挤了挤眼睛,“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外公这个称呼。外啊外的,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和我们家小放哪里外了呀。”
季玩暄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外婆顺势把两个红包全塞给他:“老人家熬不动,你们玩开心。”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小孩。
季玩暄还是傻呆呆的,一双眼睛氤着水汽望向沈放,小声嘟哝:“你姥姥姥爷人真好。”
语气还有些小小的羡慕,可怜又可爱。
沈放祝福一般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也是你的。”
正月初一,一家人出去逛花市,外公执意要抱一盆臭球花带回去,被外婆拧着耳朵拉远了。
正月初二,沈放带季玩暄去河上玩,两个人被对面来船的熊孩子呲了一水枪,不幸湿身。
正月初五,外婆带着小孩们去庙里拜菩萨,竟然又撞见了前几天的熊孩。沈放过去说了句什么,把人吓哭了,季玩暄赶在家长出现之前拉着他转身就跑。
正月初七,季玩暄忽然感觉头发有些长了,央求沈放带自己悄悄出去理发,并打电话叮嘱舅舅季元今天老实点不要出门。被骂了。
正月初十,三天没出远门,附近社区都逛完了,他们开始给小白洗澡剃毛,兵荒马乱一整天。
正月十二,季玩暄快走了,沈放晚半个月,很舍不得他,季玩暄腿软地一下午没走出房门。
过去一年里他被亏欠的美好温暖,沈放全都补给他了。
再美的梦里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日子。
季玩暄窝在沈放的怀里喃喃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