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配不上他了。
沈嘉祯沉默了很久,最后问他,那你想去澳洲吗,去上大学。
季玩暄也想了很久,点了点头,问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沈嘉祯帮他做了很多,办签证,找公寓,准备了大量学习资料,甚至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还帮他短暂地瞒住了家长。
等季元回过神来发现这小混蛋其实根本不在巴黎时,季玩暄已经在墨尔本埋头准备申请资料了。
沈嘉祯还给了他一张无限额度的卡,季玩暄想不明白这个人不求回报的好意,一分钱也没动过。
季元坐飞机过来找到他的时候,季玩暄正在中餐厅给人端盘子,那双被季家养得干燥细嫩的掌心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烫了好几个燎泡。
男人在玻璃窗外站了很久,季玩暄垂头走出来的时候,他本来想给他一巴掌,但最终还是按着小孩的脑袋塞进了自己怀里,难过地问他:“我做错什么,让你失望了吗?”
很久以前,季凝也这么问过他。
人来人往,季玩暄扯着舅舅的袖子忽然在唐人街的路口放声大哭,难受得快要吐出来。
季元回去了,他也给季玩暄留了一张卡,但被退了回来。
季玩暄说:“我爸爸给我留了一笔钱。”
季元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就算他留了,跟我给不给你有什么关系。”
好有道理,季玩暄收下了,但是同样的一直没有用。
那起初最艰难的几个月里,他就是自己一个人奔波在各份打工与公寓之间,埋首后厨与书桌,最后换来了一份可能掺了不少友情分的731分的答案。
他连他爸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用他杜撰出来的那笔来自爸爸的遗产撑过了漫长的三千个岁月。
第二年的秋天,季玩暄成功申请到了当地知名高校的建筑系,而后便把前十几年的所有用功劲全都铆足在了专业课上。
付出总有回报,但讽刺的是,他在拿了整整五年奖学金后才知道,其实这所学院根本没有那么高的奖励额度。
那些多到让他后来不必再忙碌奔波的澳元,绝大多数都是沈嘉祯以学校名义补给他的,真正的奖学金不过只是零头而已。
季玩暄在毕业的那天才从老教授的口中无意得知此事,当晚回去他想了很久,最终在凌晨给和他关系要好的学长发去邮件,表示很抱歉不能接受他的邀请。
没有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他很快用鼠标点进下一封来件,接受了来自另一家更知名事务所的offer。
他原本也曾以为自己似乎从阴霾中走了出来,或许可以选择过另一种人生,比如和真正欣赏自己的天才白手起家从头打拼的历程。
但他似乎配不上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季玩暄放弃风险,选择了高薪,很多同学都暗地里评价他目光短浅。如果选择前者,奋斗若干年他也许就会成为很厉害的建筑师。但在另一家事务所,他只不过是一辈子画图而已。
但季玩暄没有选择啊。
他想回燕城,堂堂正正地回去,不是身负满肩债务,抑或功成名就,但已垂垂老矣。
他已经算不上是少年了。
季玩暄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很轴,一根筋,但也许是姥爷遗传的吧,他宽慰自己。
三年的连轴转,他终于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项目后获得喘息,向上级递交了辞呈。
他可以回燕城了。
薛嘉胤的留学生活比季玩暄开始得更早,毕业也早,但他说自己要先来一年GapYear,出去周游世界。
周游一下午就结束了——他的汽车在路上爆胎了。
蠢而自知的富二代给4s店打了个拖车电话,委屈吧啦地坐公交回来了。
玩闹滞留到如今,薛嘉胤的GapYear已长达六年,还大有往整数发展的势头。
其实他也不算太不务正业,薛大师还没毕业就被星探发现并赏识了他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原创歌曲,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摇滚歌手。
只不过巡演的地点有限,最远也就是隔壁接壤的新西兰岛。
他想去远一点,于是快要回家的室友便被盯上了。
薛歌手执着起来很吓人,季玩暄费了很多心思才背着他买了回燕城的机票,又哄着他老老实实把自己锁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