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医院回到家里, 柳柔柔突然发现, 她霸王花的时代已经悄然逝去了,现在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家里不说不让她干任何的活, 就是连出门,也不让她出了,常秋雨每天都蹲守着她,一旦她有往大门口靠近的倾向, 常秋雨立即把她给拽回来,直往房间里推。
“妈, 我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了, 我想出门透透气。”柳柔柔把脑袋靠在常秋雨的肩膀上,双手并环住她的腰身, 软软糯糯地撒着娇, “外面的太阳这么的好,不出去晒晒,就太辜负了太阳公公对我们大地的热情。”
“你少来!”常秋雨板着脸,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柳柔柔想外出走走的要求。
伸手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柳柔柔给撕下来,常秋雨按着柳柔柔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安安稳稳地坐下来, 又摸了摸柳柔柔细致白嫩的脸, 常秋雨忧愁地叹了口气, 说道:“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你看看你的脸, 本来圆圆的,肉肉的,看着就觉得很喜庆,有福气。可现在呢?脸上都没有多少肉了,下巴都尖了出来,眼睛也变大了,光瞅着就觉得可怜巴巴的,不把你养回从前白白胖胖的样子,左右邻居不得以为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会在背地里议论你奶和你大哥,说他们都是医生,可竟然连自己的亲孙女和亲妹妹的身体都调理不好,肯定是医术不行。人云亦云的,到最后就是假的,也会说成真的了。你奶都是快退休的人了,你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点什么差错,让你奶把老脸都给丢尽了吧。还有你大哥,岁数也不小了,早该找对象了。如果丢了工作,将来不能养活妻儿,这对象能够找得着吗?一辈子打着光棍是很可怜的,特别是看别人家都热热闹闹,成双成对的,就他一个光杆……”
两张嘴皮子,快速地上下触碰着,蹦出一大堆看似好有道理的话,把柳柔柔都给说蒙了,愣愣地直视着常秋雨的嘴巴。
常秋雨边说着话,边转身从厨房里,端了碗炖了一早上的鸡汤出来,催促着柳柔柔,“快,喝了,这是老母鸡熬得汤,特别的补身体。”
一大碗鸡汤,油油腻腻的。
柳柔柔没有胃口。
她实在是吃腻了。
这几天,常秋雨不干其他的,就光给她收罗各种补身体的食补方子,然后按照方子,让她喝各种的汤。
今早起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刷牙洗脸呢,小肚子就圆溜溜的,被灌了整碗的汤水。
而她脸上的肉,也没有像常秋雨说得那么的可怜巴巴,还是跟昏睡之前的一样,白白嫩嫩的,宛如剥了壳的鸡蛋,特别的水灵。
常秋雨会这样,那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缘故。
也实在是,柳柔柔突然无缘无故的昏睡,可把常秋雨给吓得不轻,尽管柳柔柔的体重没有下去,可在常秋雨这个老母亲看来,柳柔柔受了老大罪了,得要补补,好好的补补。
尤其,柳柔柔突然的昏睡,用现在的医疗手段,压根查不出任何的病灶来,常秋雨的心就悬了起来,好似柳柔柔的身体里装了定时炸丨弹一样,无法踏踏实实的落地。而早几天,程阳拿着柳柔柔的衣服出去烧,因为被常秋雨看见了,不说个理由,这平白无故地拿着柳柔柔的衣服出去,也说不过去,当时程阳就没有隐瞒,说那件衣服沾了别人的血迹,柳柔柔这才开始不舒服的,听起来是很悬乎,感觉很无厘头的样子,常秋雨还是信了几分,程阳一出门烧衣服,她就忙着把之前跟柳柔柔衣服混洗的,其他人的衣服给找出来,再次清洗了遍。
就这,常秋雨也不放心,特意拜托朋友弄了不少的桃枝、桃树、桃胶等,一切有关桃树上的东西回来。
因为桃树辟邪嘛。
常秋雨把桃枝熬成水,用这水,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给清洗了遍。
桃树则是种在了自己屋子的周围。
桃胶呢,自然是用来吃的,让柳柔柔饭后都吃上一小碗。
尽管常秋雨这么做,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家里人也没有阻止。
毕竟这些事做了,有没有效果先放在一边,常秋雨的心理上,好歹是安心不少的。
柳老太、柳钊是学医的。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邪邪乎乎的东西,俩人是从医学的方面上入手。
每天早晚都会给柳柔柔量量血压,测测心跳,看看脉搏,然后每天是一切如常,一切正常。
柳钊是个心思细腻的,做事也极为的认真,避开了家里人,也特意挑选了程阳没在家的时候,俩兄妹面对面地坐着,清亮的眼眸深锁着柳柔柔的脸颊,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笃定地询问着柳柔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们?”
为什么会这么问柳柔柔呢?
因为在柳柔柔醒来的时候,柳老太有详细问过,柳柔柔出现身体不适之前的异常。
当时,柳柔柔可是回答,她没吃过不干净的东西,也没碰过不干净的东西,就是突然之间不舒服的。
等她回到家里了,程阳却拿了柳柔柔的衣服出去烧,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
很显然,柳柔柔撒谎了。
而且,当时他也确切地看到了,在柳柔柔打算回答柳老太的问话之前,柳柔柔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犹豫了那么半秒的时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其中,必然是有鬼的。
柳钊之前没有问,直到过了几天了,才在私底下找了柳柔柔询问,那是因为他在私底下偷偷观察过程阳和柳柔柔,看看他们俩人都藏了什么猫腻,只是观察了这么久,也没有观察出什么东西来,索性就不观察了,直截了当地问问柳柔柔这个当事人了。
乍然间被柳钊这么的问,柳柔柔出于心虚的缘故,小心脏一下子快速猛跳了起来。
柳钊的手指正按在柳柔柔的脉搏上,察觉到她心脏的快速猛跳,柳钊对着柳柔柔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洞察一切的清明目光,“小妹,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的。”柳钊干净修长的手指在柳柔柔白皙的手腕上轻轻点了点,“还是实话实说吧,你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已经出卖了你。”又向柳柔柔保证,“你也放心,我对你的隐私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对奇奇怪怪的病症,感到很好奇。”
柳柔柔紧张得嘴巴都干燥了起来,咽了好几口的口水。
她可以在柳老太、柳成军、常秋雨面前,各种的撒娇、打诨,可在向来不苟言笑,严肃高冷的柳钊跟前,她就不敢这样了。
因为从小到大,柳钊的智商,完全是碾压着柳柔柔的。
好比在柳柔柔小的时候,她也想跟在柳钊后面出去玩。
柳钊当面会答应得好好的,还耐心地跟她说着,等下会带她去哪里哪里玩,我们出门得要带什么,现在身上又缺什么,把柳柔柔整个的积极性都给调动了起来,然后不管柳钊说什么,柳柔柔都不会怀疑的应什么。然而,在她按照着柳钊的话,去准备东西的时候,柳钊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把她给独自撇在了家里,气得她在家里直哭。
等柳钊回来,柳柔柔就不搭理他。
柳钊就拿出了几样柳柔柔喜欢的小玩意儿,一脸严肃地跟柳柔柔解释,“不是我故意落下你的,是我看见外面小贩有卖你喜欢的,担心等你的话,小贩就走了,我这才没有跟你说一声,直接就追出去的。”还把自己身上的伤给柳柔柔看,“追得太急,我都摔了几跤。”
柳柔柔顿时就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各种的向柳钊道歉。
柳钊仗着自己是为柳柔柔“受伤”的,可劲地使唤着柳柔柔,让柳柔柔心甘情愿地干这个,干那个。
“在想着怎么应付我吗?”柳钊见柳柔柔久久都不出声,似乎还有点失神,不由轻笑了一下,“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提起小时候,柳柔柔一脸的愤慨,“大哥,你就只会欺负我!”
“哪有?”柳钊皱着眉头否认了,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柳柔柔,“我偶尔也会欺负欺负下柳钢,毕竟只单单欺负你,也挺没意思的。”
柳柔柔的腮帮子顿时就鼓了起来。
什么意思嘛!
柳钊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几下,“你又不是河豚……”
逗弄了几下柳柔柔,柳钊突然就起身了,准备离开柳柔柔的房间,好似不打算过问柳柔柔的事了。
柳柔柔不由露出讶异的表情来。
大哥就这么的放弃了?
柳柔柔不认为柳钊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肯定是憋着什么坏,让她自己主动地就招了。
于是乎,柳柔柔忍不住就叫住了柳钊,问:“大哥,你真的不想知道了?”
话才刚说出来,柳柔柔就懊恼地捂住了嘴巴。
哎呀!
她的脑子真的是有坑了!
间接地承认了,她和程阳有事隐瞒着家里人。
柳钊的唇角往上勾了下,好整以暇地重新在柳柔柔的面前落座下来,直视着柳柔柔躲避的眼神,嗓音清冷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你死隐瞒着,也没意思,早晚会有泄露的那天。何况,我对你跟程阳的隐私真心是没兴趣,我没有这么的变态,窥探着自家小妹和妹婿之间的私密事,我只对医学有兴趣。”
柳柔柔纠结着,犹豫着。
柳钊的手指在旁边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他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柳柔柔的小心脏,也跟柳钊敲击桌面的声音那般,激烈地跳动着。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柳钊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敲击。
耳边没有了“咚咚”的声音,柳柔柔的小心脏漏跳了几拍,好似随着敲击的停止,她的小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神情紧张地看着柳钊。
柳钊再次站了起来。
柳柔柔吓了一跳,仰望着高大挺拔的柳钊,惴惴不安地轻唤了一声,“大哥……”
柳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柔柔,“我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但是因为你的事,全家都关心着,我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着他们了。”
柳柔柔惊慌失措地拉住了柳钊,急急地说道:“别别别……大哥!我告诉你!我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
柳钊双手抱胸,就这么冷漠地盯看着柳柔柔。
柳柔柔抬头仰望着柳钊,“大哥,你能不能坐下来?这样跟你说话,我脖子酸疼酸疼的。”
柳钊没有答应,不理会柳柔柔的撒娇。
他站着,让柳柔柔坐着,肉眼可见的高度差距,能够无形的给柳柔柔的心理上造成不小的压力,继而不敢对他说谎话。
“你只管说你的。”柳钊嗓音冷寂地催促说道。
柳柔柔费力地仰着脑袋,不缓不慢地徐徐说道:“因为程阳姐姐的事,我最近不是在研究心理方面的东西吗?为了能够走进程阳姐姐的内心,帮助她尽快走出她的心理魔障,我就试着换位思考着,想象着自己如果被陌生男人欺负了,我该怎么面对。大概想得有点太入迷了,那天跟程阳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看到五六个女的把偷情的女人给压在了身下,对她各种的打,衣服都扯掉了一大半。我的脑子瞬间就把自己给代入了进去,幻想着此时此刻不是五六个女的在打偷情的女人,而是五六个男的在欺负我一个女人……这个画面一在我脑子里出现,我就被恶心到了,刚巧那个偷情女人的血溅到了我的身上,瞬间刺激到了我,我就……”
“你就各种的恶心想吐,并且头晕目眩?”柳钊接话说道。
“嗯!”柳柔柔重重点头,“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这种进行自我暗示的方法,来帮助程阳姐姐心魔的事,我并没有告诉程阳,担心他会自责,尤其我把自己给弄进坑里面去了,爸妈他们知道了,估计会责怪程阳和程阳的姐姐,所以我就死死地隐瞒着,谁也没有告诉。而让程阳烧衣服,是因为我看到那些当天穿的衣服,我就会起反应,很容易又跌进自己挖的坑里。但是总不能够无缘无故地烧衣服吧,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就随便扯了个那些衣服晦气,搪塞了过去。”
眼睑微抬,仔细观察着柳钊的表情,看他将信将疑,柳柔柔继续慢慢说道:“其实,那三天的昏睡,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我都是有反应的,只是我被我的心魔给禁锢住了,就一直没有办法挣脱出来,后来我就又给自己下了另外个暗示,这才脱身了出来。”
柳钊眉头紧皱,眼睑微垂,似乎是在思考。
柳柔柔出声询问柳钊,“大哥,你还记得前年奶奶收治的一个病人吧,本来只是简单的吃坏了肚子,而产生的腹泻,可因为他隔壁的邻居,曾经也因为腹泻而不幸去世了,奶奶给他开了简单的冲剂,他硬是觉得奶奶在对他隐瞒病情,非得给他开一大堆的药,这样吃着才放心。奶奶就按照他的意思,把冲剂分成了好多分,骗他说这都是金贵的药,价格非常的昂贵,吃完了,保准身体就好了。当即,他还没有开始吃呢,脸上的表情就看起来鲜活了不少。我就想着,这也是种暗示吧,如果今后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能够灌输适合病人的暗示,是不是就会事半功倍?更有成效?”
柳钊听完之后,认真地沉思了起来。
他顺着柳柔柔的话,想起了最近他接收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