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姐弟俩,如今都是以命相搏。
亲姐弟,却已经容不下彼此了。
只可惜司牧养了小半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身体底子, 这一病又掏的干干净净。
也庆幸他提早养身体,否则真不一定能扛住这场高烧。
“先退烧,”老太太拍拍谭柚的手臂, “今天辛苦你好好守着他了, 若是你有别的事情需要人帮忙, 尽管让花青去喊我。”
谭柚轻声应,“好。”
老太太也是听闻谭柚过年放假期间还在批改策论,就说如果谭柚照看司牧忙不过来,她帮忙批改也不是不行。
喊谭柚一个人老师,能收获一个谭博士跟一个谭太傅的双重批改,怎么算学生都是赚了。
老太太又双手抄袖溜达到屏风后面,笑呵呵问沈御医,“晚上当真住这儿了?”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有选择不住的权力一样。
“对了,”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皇上那边如何,可还咳着呢?”
沈御医皱皱眉,“看表面症状,像是偶染风寒,有些咳嗽。当然,我也是听其她御医们说的,具体病情没把过脉不清楚,也不敢乱说。”
她很明显被划分到长皇子阵营了,皇上怎么可能会喊她过去把脉。
沈御医哪怕出于大夫的本能,觉得这情况多少有些不对劲,但也不能说。毕竟皇上多疑,难免会想东想西。
老太太点头,“天冷吹了风,是容易生病。只是皇上跟司牧身份都不寻常,如今同时生病,百官难免担心啊。”
她喃喃自语,“是该找熊监正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就算老太太不问,其他人也会好奇,不如及早给出个说法,安大家的心。
只是熊监正这个人,向来左右不沾,不知道司牧病前有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又是怎么走通的这条关系。
老太太在这儿没坐多大会儿,就听下人说有人来探望她。
身为太傅,门下又有无数学生,像过年过节这种时候,老太太是闲不下来的。
“那我去看看,司牧退烧了着人跟我说一声。”老太太往床上看,故意板着脸轻声哼,“等这次好了,看我不得好好说说他!”
谭柚眼睫微动,温声道:“祖母,别让客人久等了。”
老太太睨她,谭柚微微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老太太,“……”
什么让客人久等了,是怕她说落司牧而已。
感情她夫郎只能她自己说落,别人谁多说一嘴都不行。
忒护短了些。
老太太走后没多久,谭橙也离开,床前只剩谭柚一人坐在床边。
司牧感觉这一觉睡得很是难受,昏昏沉沉头晕目眩,他分明躺在床上,可总感觉人卧在一艘颠沛漂泊的渔船中,原地未动却晕眩颠簸。
脑仁里更像是住了只青蛙,不停地鼓动身体发出聒噪的声音,致使司牧眉头拧紧,精神像是一根拉满的弓弦,根本无法松弛。
热,浑身上下是脸热手冷,热气像是都往脑袋处聚集,说不出的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司牧竟然觉得自己死了也许都比现在轻松些。
直到额头上有冰凉的感觉贴上来,极其舒适,像是一把微凉的手,轻柔地抚平他脑仁中的胀痛。
司牧舒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这才慢慢松开,低低呢喃一句,“阿柚。”
无意识的轻语。
谭柚拧毛巾的手微微顿住,侧眸朝床上看过去。硃砂眼睛瞬间亮起来,激动地问,“殿下是不是退烧了?”
他端着水盆,恨不得连人带盆都凑到床边去看,“主子?”
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瓮声瓮气的,带着哽咽沙哑,喊得小心翼翼。
司牧只呢喃那一句,又沉沉睡去,根本听不见别的。
若不是两人都听见了他开口,还以为刚才那是自己的幻想呢。
平时司牧生病,都是胭脂守在他身边,硃砂还是头回这么细致贴身照顾他,不由手忙脚乱,人乱心更乱。
他有些自责地偏头将脸在肩头衣服上蹭了一下,蹭掉眼眶里沉甸甸的泪珠子,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地跟谭柚说,“胭脂在宫里肯定要急死了,都快两个时辰,主子还没退烧。”
从早上到午后,司牧一直高烧不退。
“我都很仔细了,”硃砂端着盆低着头,盆里的水荡起波澜,“主子还是病了。”
谭柚展平毛巾,没抬头看硃砂,只轻声道:“不怪你。”
硃砂一顿,抽着鼻子眼睛通红看向她。
谭柚将毛巾搭在司牧光洁的额头上,“是他自己非要生病。”
硃砂怔住,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非要在除夕前生病?”
是积攒了一年的病气,要在新年之前散出去吗?他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习俗。
“他有他自己的主意,应该是不得不为之。”谭柚将另一条毛巾浸在微凉的盆水里。
她懂司牧,理解司牧,甚至帮司牧说话,可依旧觉得胸口闷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