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呢?以收容中心出身的背景登上第五军团长之位,平日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存在感强烈的励志派劳模,这样的一位将领,曾经的梦想兼奋斗目标居然十分微小且单一——有个家庭。
在成年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可谓是收容中心出身的孤儿大多会有的共同梦想之一。
正因为从未获得过,才会格外充满憧憬。
并不认为自己能有获得某只雄虫青睐,从此独享专宠的运气,言原先对于家庭的要求并不高。那会他才从帝国高等学院毕业不久,毫无背景,功勋平平,雌君是那时的他不会妄想的位置,他的目标是那些位置众多,且可替换性强的雌侍。
那时候的虫长官与平行宇宙的那个“他”没什么不同,他们一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悄悄把有关家庭的小梦想揣在心底,在本职工作上十分努力,既不因战斗天赋出众而自满,也不因虫生目标是有个家庭,就挖空心思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受某只雄虫喜欢。
哦,当然,现在的他确实是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受齐斐喜欢,很有“越活越回去”的预兆。
但至少那时候的他不是这样。
深知自己没什么优点,外形上好像也不具备太多吸引力,言守着自己的小梦想,踏踏实实努力打拼,他希望自己能晋升到更高些的位置,让自己打拼来的功勋成为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有天赋又肯努力,晋升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而那时的他即使有所晋升,站的位置却依然不够高。因此他成为了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那是一份言不太愿回想起的回忆,他度过了很长一段被流言蜚语挟裹的日子。
如今让言来回忆,他自己也说不出当初是什么让他坚持了下来,让他继续顶着压力重回军部,从头开始努力。
或许是骨子里有着股不服输的韧劲,不愿意就此对命运低头,也可能是心底那个小梦想还坚持着,认为继续努力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一个真心愿意跟他组建家庭的对象。
哪怕境遇已经糟糕十足,但那时的言依旧没放弃他关于家庭的小梦想。
最终致使他彻底放弃梦想的就是那份孕育功能丧失的诊断书。
繁衍是种族大业,没有雄虫会选择一只既没有多少优点,还连生育功能都不具备的雌虫。
言在拿到那份诊断书后呆坐了一整夜,他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直至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进他眼睛里,他按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穿透那层层皮肉,触碰到他悄无声息失去了某项功能的孕育腔。
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小梦想,就那样随着丧失的某项身体功能一同消失了。
那“最后一根稻草”沉沉压下来,几乎将言压垮,却也只是“几乎”。
处理公务,带队出行,战争,收队,回星,处理公务。
言在那一场权谋斗争中,与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走向了不同的分岔口,他有了心机城府,学会了如何算计他虫,寻找着了结私仇的契机,一步一步从泥沼里站起来,成为了如今的“虫长官”。
某一天起,在与那些梦境不期而遇后,虫长官才知道,原来另一宇宙中的“他”竟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那个“自己”在第一次一脚踩空时就被拉了起来,并且从此被及时出现的对象笼罩进了保护圈里,在那个坚固牢靠且温暖的保护圈里活成了一个日常仅仅只是胡思乱想一番,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关怀与疼爱的傻瓜。
窥见到那些发生在另一宇宙中的事迹时,言已经登上了过去的他难以想象的位置,他已能够亲手为自己打造保护圈,甚至还能将那些与他一样出身收容中心,与他一样曾险些陷入泥沼里的对象一同笼罩进圈内。
但齐斐是他的乌托邦。
就像是一滩死水忽然又起了波澜,他拨开心底那层厚厚的灰烬,发觉当初那个小梦想燃烧殆尽时留下的灰烬底层,居然还隐藏着一丝余温。
没有了相遇契机,就亲手再创造一个,没有了靠近理由,就自己努力一点,大胆一点,抛开所谓“理由”束缚,莽莽撞撞贴上去,乃至于想起当初的自己是因为“被陷害”而受到关照,在发觉那封匿名举报信后便也采取消极应对措施,乖乖收下传唤文件,乖乖去接受询查。
言既为“乌托邦”真的存在且里面尚无虫入住而高兴,他又为自己同样被关在“乌托邦”大门之外,迟迟得不到进门要领而苦恼。他像只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光源的飞蛾,在见到光源后不管不顾,理智全无,一次又一次笨拙而愚蠢的往玻璃上扑,将那无形的隔挡撞得“碰碰”作响,满心眼里只想同齐斐再靠近一些。
可是,齐斐对于这一切又是如何作想?
“乌托邦”是否会因为城外天天蹲着一名自己根本不想接纳的市民而困扰,守在城门外的对象无从得知,他一心想要进入的城市似乎总是很沉默,只安安静静矗立在原地,不靠近,但也不远离。
第五十八章一脸懵逼的老干部二十七
主动向齐斐问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调取过举报记录一事,约莫等同于自己主动将那块“遮羞布”扯了下来,把心底的层层盘算都呈到了对方面前。这些盘算中的大部分齐斐或许都已有所察觉,但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与留着那层窗户纸营造出一片安宁假象,到底是不太相同的。
这种一口气说穿某事,忐忑与解放感在心底糅杂成一团,恨不得能手挽着手跳起交谊舞的微妙感受,虫长官已经体会过两回。
一回是在贡多星,他向齐斐坦白自己曾窥见过另一宇宙的时候,还一回是在返程的舰船上,他向齐斐坦白了自己的小算盘,询问对方是否觉得他糟糕的时候。
眼下这番情景,颇有些像是第二回场景的“高配”。
这一次他坦白的东西更多,性质也更恶劣,那一次他仅仅只是剖白了自己的想法,这回陈述的却是他已经做过的客观现实。
言心底的那个“失控按钮”说来也奇怪,这些年里,拿孕育功能丧失一事在他面前做文章的对象也不少,他们没法从他一步步踏实积累起来的功勋上面挑刺,便变本加厉的攻击他“身体有缺陷”、“基础功能失常”。像贝笛贝家主在医院里“表演”过的那个水准的挖苦,对于晋升到现今位子前的言来说堪称家常便饭,现在他今非昔比,会当面这么冷嘲热讽的家伙已经少了大半。
这些风言风语很是磨练了一番虫长官的内心,他的“按钮”仿佛一件不断进行淬炼的金属工件,在反复的冷热交替中越发坚固冷硬,轻易不再会被那些“低级压力”给按动。
而齐斐是一道横空出世的“高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