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斐回给雄父一个疑问的眼神。
“真的不用?”奥齐的话音听不出是怀疑还是揶揄,“言当年在收容中心时的履历你全看过,这点肯定不假,可你还不仅全部看过,还全都记得?”
慢了半拍才跟上雄父的思路,齐斐顿了顿:“……嗯,我全部记得。”
与纯粹的“过目不忘”不太相同,对于自己上心的对象,与对方相关的资料信息他从来都一条不落的清楚记得。
第一百九十九章结婚的老干部五十一
幼崽一本正经的为自己和“崽媳”的恩爱盖了章,奥齐在视频窗另一头笑起来,也不继续多话。
通讯连接很快被断开,分别位于虫星和法尔塔一号的亲子抓紧时间各自忙碌,能分派出去的联络任务与须由自己亲自致电的工作可同步进行,当远在研究所内的左鸣接到好友紧急通讯之时,没有跟随队伍一同出行,留守在星内负责内务处理的厉也接到了加密内部通讯。
“言五岁时的相关信息详情?”接到通讯的厉满脸莫名,忍不住向对方确认了一遍要求。
换得来电方肯定的再次确认后,厉抓了抓头发:“稍等,让我想想……”
并不清楚上级特派的联络员为何要问起言五岁时的信息,还特意强调了信息要侧重于生活及心理两方面,厉直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联络员表示自己也只是听命行事,更多细节无法细说,又亮明是奥齐遣自己来联络,想着齐斐的雄父横竖不会对言不利,厉稍稍放心了一些,他没有继续追问同样掌握信息不多的联络员,只沉思半晌,仔细在大脑记忆库里搜了一番自身的五岁见闻,然后把与言相关的部分努力挑了出来。
“按着厉提供的信息,他和言是正好在五岁左右时才成为了朋友,相较于中心内的其他同龄虫来说,言算是进入中心稍晚的那批,他并不是在未记事时就被送进中心养育,在被送入中心之前,他随自己的亲生雌父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因此,他在进入中心后极难适应新环境,有过较长一段自我封闭时期,出现过明显的自闭症状。”
奥齐已经把联络员发回的通讯录音转发给齐斐,只是齐斐暂时忙于故障排查,飞快动作于操作屏前的双手都不得空,奥齐远程观望了一下幼崽日益提升的手速,干脆为齐斐总结起了录音内容。
“语言功能障碍和社会交往障碍……”手上不得空闲并不妨碍齐斐口头回复雄父,他无声叹了口气,“现在的言身上便存在有对应症状表现,他拒绝开口说话,也不太希望与旁虫交流,暂时只愿跟着哄了他半天的我行动。”
“他的记忆虽然暂时受能量影响出现混淆,但你的精神印记仍然留在他的精神场里,你们同调过多回的磁场也能无形提升他对你的信任感。”左鸣插入话题,收到奥齐紧急召唤的他已暂停了手头原先工作,启动了实验室里针对无乡能量的专用分析设备。
眼下,齐斐在这头做故障排查,实验室里的左鸣实时接收着他传回的数据报告,将数据导入专用设备里进行分析。
“除了环境的骤然变化让言感到十分不适应之外,他的自闭症源也和他刚进入中心时的不受欢迎存在关联——这一条来自厉的口述。”
“不受欢迎?”齐斐抽空看了奥齐一眼,以眼神请雄父继续展开说下去。
奥齐提醒着自家幼崽:“收容中心内的小家伙们都是按年级进行分批管理,同一年龄段的幼崽将被划分进同一年级,无论进入中心批次先后。”
有了这一层提示,齐斐立即反应过来——言进入中心的时间太晚了。
单亲家庭固然不如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完整,但对自幼就在收容中心里过集体生活的小家伙们来说,它也是家庭。言作为体验过家庭生活的对象,他对于收容中心不适应让他在一群从没体会过“小家”的虫崽里鹤立鸡群,而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总是对“异类”尤为敏感,他们敏锐觉出言和自己的不同,难以对这只“家里来的”的新虫崽心生亲近。
更何况,这新来的同伴即便是进入了收容中心,也还有成虫带着前来探望。
那些携带礼物来看言的成虫们本也是一番好意。
言的雌父在世时,虫缘还算不错,有那么一群交好的同僚战友,他过世后,分配给他的那间宿舍被收回,他的亲友们又都是和他一样住分配宿舍,吃公共食堂,隔三差五就要出门参与任务,这一趟出去后下一趟能否平安归来也没法确保的对象。
谁也不敢轻易承接过接管同僚幼崽的重任。
他们生怕自己前一脚才接过小虫崽,后脚就轮到自己回不来,到时候小虫崽才适应了和自己一起生活,就又要重新回顾一次等不回虫的难过。
思来想去,能确保彼时还年幼的言顺遂长大的收容中心便成了相对最好的选择。
昔日好友的幼崽被送去收容中心,他的叔叔们纵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凭着往日和他雌父的那份交情,这些虫只要自己有了假期,就会带礼物到收容中心去看看小虫崽,偶尔还会接他出去玩上一会。
这一份不定期惊喜般的关心让言在一干同龄虫中更显突出,而比起和那些时常用异样眼神看他的同龄虫交往,他也着实更盼望来自这些长辈的关爱。
初入收容中心的幼年言就是个活生生的独行侠,他常年独来独往,不爱与他虫交际,一腔情感都寄托在会来看他的叔叔们身上,就连厉也是在许久之后才和他成为朋友。
在正式和言接触之前,厉也曾是因那份差别感迟迟没靠近言的虫之一。
“转折点应该是发生在言又一次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奥齐说,“当有机会就来看望自己的叔叔虫数越来越少时,言就隐约发觉了不对,但他什么也没说,自我麻痹般猜测对方只是太忙了,直到又一段时间后只有一个叔叔还在时常来看他,对方在最后一次来看他时带他出去玩了很久,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成虫去收容中心找过他。”
这一段也是来自厉的口述,其中有关“猜测对方太忙了”,是言后来与他交好时的自我坦白。
收容中心的接待处里再也没出现过携带礼物而来,指明要看言的热心叔叔,言后来只收到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大箱子,他在里面找到了几位叔叔的纪念物和一张卡。
那几虫谁也没有结婚,他们没有自己的后代,就把言当成自家小虫崽,最后走的那个负责将大家都十分微薄的财产凑做一堆,让它们勉强看上去丰厚一些,然后把这一箱物件放入寄存中心,申请了定时定向智能派件服务,让中心在自己迟迟没有归来取件时开始自动派件。
“据厉所说,言在刚进入收容中心时还只是孤僻兼话少,不太爱搭理他们,但在收到那个箱子之后,他的自闭症状才开始全面爆发,有近半年内都没说过一句话,所有不用上课锻炼的时间里,他都呆在宿舍内发呆,经常自顾自的翻弄那个箱子,能看上一整天。”
小小的自闭虫唯一与同龄室友“交流”的时刻,就是有谁因为好奇,也想去碰碰他的箱子的时刻。
言仿佛是把那个箱子当做了自己一方拒绝他虫入侵的“领地”,但凡有谁表露出一点想动他箱子的迹象,他就像头被触怒了的小野兽,能瞬间暴起,一声不吭的将对方打的头破血流。
惦记着言亲口提到的中心开放日,对方却一虫留守宿舍的信息反差,齐斐在刚听见幼年言的自闭症状时,理所当然的认为,言是因为不想与他虫接触,才单独躲在宿舍不出去,这会,听雄父提起言为了箱子和旁虫打架的凶猛事迹,他心下一动,问道:“雄父,您帮我问过‘开放日’相关的问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