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三人表情同时一怔。
丁肯尼下意识想到丁青青,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运动场那边,刚刚发生了一起械斗,有两个人互殴致死了。”
丁肯尼闻言,表情立刻松怔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世上哪天不死人?既然两个都是自己人,那好好安葬就是了。”
沃德看肖暖一眼,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
丁肯尼目光一沉:“有话就说。”
沃德鼓起勇气道:“死的其中一个,是今天肖小姐今天特意提过的那位,青白国大王子洪敏。”
“什么?”肖暖“噌”地站起。
不等丁肯尼和霍厉霆开口,她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急切道:“他在哪?”
“就、就在运动场。”
丁肯尼和霍厉霆相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
漆黑的天幕下,明亮的灯光将体育场照得亮如白昼。
远远的,肖暖就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球场上。
夜风拂过,送来淡淡的血腥气。
肖暖疾步过去,扒开人群,就看到两个男人正以一种古怪地模样躺在地上。
他们相对而卧,怒目圆瞪,手中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彼此的胸膛。
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浸湿他们身上的运动服,在地上原本碧绿的草地染成一片猩红的血泊。
“洪敏?洪敏!”
肖暖一瞬愣怔,接着就冲过去掰开两人握着匕首的手,给他们检查。
两个人的手还是温热的,但已经完全没有了脉搏和心跳,瞳孔也停止了变化。
“叫医生、叫医生啊!”
肖暖嘶吼着,扯下脖子上的纱巾,拼命地按在洪敏的胸口上,想要止住他的出血,可一切都是徒劳。
洪敏的脸色苍白,身体一点点变凉、僵硬……
肖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眸子中是难掩的哀恸。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自己眼前鲜活的生命,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作为青白国的故人,她不能接受。
作为一个合格的医者,她更难接受。
霍厉霆眉头微蹙,蹲下身,苍老的手从洪敏的额头上拂过,帮他闭上了眼睛。
“小暖,人死不能复生,你只是个医生,不是救世主,节哀!”霍厉霆伸手,托着肖暖地胳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已经尽力了。”
丁肯尼驱散围观的人,缓步到肖暖面前:“肖小姐,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今天答应你让他离开,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肖暖抬眸,嘴角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意外,我们谁也没有想到。”
言落,她便失落地垂下眼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脚下那摊还在蔓延的猩红,嗫嚅道:“我原本是想等着阿霆帮你完成项目,我们离开岛上的时候,再跟你讨要人情,带着他一起离开的。可现在,没有机会了。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还活着,心里就不会愧疚。可我现在明知道他还活着,又决定还青白国这个人情,可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死了,我这心里……”
后面的话,无需言明,众人也能理解。
丁肯尼温声宽慰,面上带着如长辈般慈爱的笑:“肖小姐,你们当医生的人,责任感和使命感总会比普通人更强。这件事,根本不关你的事,若是有错,也是我这个决定者的错,你只管记在我头上就好。”
肖暖微怔了下,嘴角扯出一抹感激:“谢谢你,丁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坦然承认错误,也是我的责任。”丁肯尼笑得谦和:“你别再自责了。霍先生可是会心疼的。”
肖暖侧眸,对上霍厉霆关切的眼神,心缓缓定下来:“丁先生,我还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既然我已经没有办法他回国,可以麻烦你在岛上选一处好地方,将他厚葬了吗?仔细想想,他这几年没有了记忆,说话做事应该都是遵从本心,过的既简单又轻松。送回青白国的皇宫,反而又是各种解释各种累赘。既然一切都是他的命,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吧!”
“这个没问题。”丁肯尼爽快答应,侧头对沃德吩咐道:“按肖小姐的意思,给他找一块山明水秀,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好好厚葬。”
“是。”沃德不敢怠慢,连忙去办。
……
夜晚的大海,静谧而诡谲。
至尊号邮轮上正沿着指定的路线,匀速航行着。
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酒吧、楼上楼下各个房间、娱乐设施里,所有人都在载歌载舞纵情狂欢。
终于离开那座人迹罕至的小岛,所有人都将随着丁青青开启崭新的生活。
他们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好奇,也充满逃离之后的解脱。
酒窖中的酒被一箱箱的送上去,厨房里的菜一道道被端上去,连厨师和船员,都毫无规矩地一边做事,一边纵情享乐。
热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所有人都喝得不省人事,在酒精和疲惫中沉沉睡去。
总统套房中,丁青青站在窗口,听着喧嚣的声浪渐渐平息下来。
“亲爱的,晚上风大,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进来吧!”易小妃温柔地替她披上一件外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关切:“已经很晚了,你该吃药了。”
丁青青回过头,礼貌地拢了拢衣服:“谢谢你,小妃。”
“傻瓜!”易小妃脸颊微红,娇嗔她一眼,关上窗户,拉她到桌边坐下:“水温刚好,快吃吧!”
桌子上,几粒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一杯温水在旁边,冒着淡淡的热气。
丁青青顺从地点头,端起药盒倒进嘴里,又把整杯水一饮而尽。
易小妃看着她喉咙滑动,全部咽下,脸上浮起夸赞的笑:“乖了。肖小姐说你要多休息,上床去吧!”
“好。”丁青青温柔地牵过她的手,眸中闪过一抹邪佞:“我们一起休息。”
易小妃身体一僵,心里霎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肖小姐的办法失效了?还是丁青青一直都在演?
思忖之间,丁青青已经将她拉倒床边。
易小妃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丁青青已经松开她的手,躺了下去,顺便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照顾我一整天也累了,睡吧!”
丁青青说完,就兀自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她了。
易小妃悬起的心,重重落下去,淡定道:“我没事,你先睡。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过来。”
丁青青打了个呵欠,就觉得困意袭来,她含混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易小妃盯着她的背影,瞥着手腕上的时间,确定药效发作,又低低地喊了两声:“亲爱的?亲爱的?”
她到床前,大着胆子推了丁青青一把。
丁青青顺着她的力道翻了个身,继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半点要转醒的迹象。
易小妃抚着胸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肖小姐的东西,果然是错不了的。
她转身离开套房,轻手轻脚地地上房门。
房间外,过道上、甲板上、大厅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睡着的人。
他们有的手里还抱着酒瓶、有的嘴里还叼着食物,奇形怪状却又睡得十分香甜。
易小妃垫着脚,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朝着船舱底部走去……
邮轮底部的锅炉房里,戴着口罩的烧炉工人,正最后一次地检查着送煤的履带。
他身旁的椅子上,他的同事们已经抱着酒瓶彻底昏睡过去。
“喂,起来了。”
他用脚踢了那人的小腿一脚,那人毫无反应,身体软得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烧炉工人的眼底闪过精光,他再次确认了下手上的时间,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他一层层的看过去,每层工作区的人都已经睡熟。
走上一层甲板,他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易小妃。
几乎是在同时,易小妃也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易小妃眼中闪过欣喜,疾步迎过去:“殿下,你没事吧?”
洪敏摘下口罩,露出白净的五官面容,温柔淡笑:“我没事,下面的人都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