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石换成了苗语道:“今日寻你们来,不独为了聚一聚,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说着就把从侯玉凤处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话音未落,阿颜朵已是满脸怒意,腾地站起道:“果真!?不能瞒着将军,我去告诉她知道!”
杨文石按住阿颜朵道:“一家之言,未必信的真。你不是稽查司的,不便听风就是雨。但你是宣传司的,手底下的人哪里都去,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留心此事。是真事,我们得有凭证;是造谣,我们得揪出源头。”
阿颜朵黑沉着脸道:“我不信潘大哥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我知道后勤有伸手的,战兵却是没听说过。他可不要做了典型才好!”
杨文石道:“我们如今都算管过事的,有典型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张大哥被撤职摁在将军身边带孩子,营里头哪个还敢似往常一般吊儿郎当,不把文化放在眼里?战兵没有动歪心的,盖因我们在将军眼皮子底下没机会。现在外头的,潘游击、王游击,还有我们乐安,都是有机会的。将来游击越多,将军越顾不到,早晚要砍上几只硕鼠。只看刀落在谁的脖子上罢了。”
阿颜朵道:“旁人不管,将军的弟子里,已是死了四个、撤了一个。再来个贪污的要砍了,将军岂能不伤心?”
杨松笑道:“没影的事,哪里就要杀头了,就算贪污,也不至于。你先打听着吧。若不是很要紧,我们就都当不知道。实在过了,再悄悄上报,万别闹出动静来,省的到时候将军左右为难。”
有阿颜朵个急性子在,杨文石只得把心中谋划咽了下去,待哪日寻了机会单独与杨松谈。哪知阿颜朵觉着堵心,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要回去宣传司派人查访石竹事,撇下两个哥哥,急冲冲的走了。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杨文石无奈的道:“还是孩子气。”
杨松咽下嘴里的菜才道:“她一个阿妹,要那么沉稳作甚?我们三个男人护不住她一个,就该去吊死了。”
杨文石放下筷子,轻啜了口酒道:“只有自己人,弟弟我就不绕弯子了。前日玉凤姐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细想过。若论一营游击,你我都是极有机会的。这与潘游击无关,我们多了三个州,按照现有编制,少说也得多出六个游击来。我估量着官职又得调整了,我们迟早要升,倒不急于眼下。然玉凤姐有句话说的对,我们石竹的,一个高位都没有。不说别的,参谋部会议,连后来的方知事与白知事都混进去了,却没有我们的人。不能开会,就不通信息,更无说话的余地。石竹人里,张大哥最得脸,可他一贯只在夜不收,跟我们鲜少来往,往下数就是乐安与你我了。我们得把场子撑起来才是。”
杨松道:“我们才多大的家业,就内里斗起来?叫将军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是战兵,归根到底,都是看战功的。且别想那么多,好生习武,好生学兵法是正经。”
杨文石摇头道:“不相干。兵法武艺要学,心眼也要有。何况我又没有栽赃陷害了哪个,不过多留心人事。此话我不同别人讲,只告诉你知道。”
杨松道:“侯玉凤和我们不是一挂,她原先做土匪婆的时候,就伶俐的很,你别太信她。”
杨文石笑道:“自然,不是叫阿颜朵去查了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宣传司的职责可不止唱戏,不然放在镇抚部下作甚?嫌陆镇抚太清闲么?她能立个功也是好的。”
杨松笑骂:“精不死你们。哪来那么多心眼!一个两个都叫汉人带坏了。”
杨文石笑道:“你少说汉人苗人,别说叫李司长知道,就是阿颜朵听见,都要骂你几句。”
杨松夹了个肉丸子塞到嘴里嚼了两口,含糊的道:“我不管你的弯肠子,我先吃饭。”
想要撼动管平波的嫡系何其艰难?杨文石才不指望兄弟两个谈谈话就能成,不过彼此通个气,静观其变罢了。两人愉快的吃着大餐,说着各自营中的趣事,直到下半晌,才各自回营不提。
而侯玉凤这头,叫侯玉叶认认真真的做了几双柔软舒适的软底鞋,带去拜访了苏小小,请她指点如何梳妆打扮。苏小小不好拒绝,横竖她日日设计衣裳,索性把侯玉叶收做半个弟子,直接教她如何配色配花,也算个一技之长。
侯玉叶是个精乖的,她跟着苏小小混了几日,觉着自己只怕一辈子都学不来苏小小的风姿,掉头就跟着丫头画眉学。画眉怎么梳妆打扮她就弄一模一样的。此时没有撞衫一说,画眉见她跟自己学,反有些得意,指点了她不少窍门。
苏小小主仆只当侯玉叶怕丈夫在外跑船生了花花心肠,休弃糟糠之妻。昔日在青楼见的太多,本着日行一善的心情,顺手教了她许多房中术。闹的侯玉叶在虎贲军住了两个月,眉眼间就生出了无限风流,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侯玉凤看的满意极了,打点了几大包礼物并一封书信,将侯玉叶送上了回石竹的客船。
侯玉叶到了石竹,就在服装厂边上赁了一间临街上下两层的屋子。好生歇了几日,去了远行的疲倦,描眉上妆,打扮的神采奕奕,方才拿着侯玉凤的信并从飞水带来的礼,敲响了王仲元家的大门。
王仲元正巧出门,与精心打扮的侯玉叶撞个正着,待见她媚眼如丝、嫣然一笑,登时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