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有令,陈寿春五味陈杂的跟侯玉凤做着交接。侯玉凤猛的从后勤部长跳到户部尚书,虽是平级调动,然供销社没丢,将来还要添海运,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爽到飞起。
自来官场有人欢喜便有人愁。陈寿春被告老,郑志广心里尤其不是滋味。管平波做皇后的时候,他是最先站的山头。不想她做了皇帝,立刻翻脸不认人,混的还不如两面三刀的林望舒体面,积了一肚子怨气,却不能付之于口。冠冕堂皇的说,雷霆雨露皆君恩,怨望便是不忠;实在点来讲,这狗日的女皇手里的兵太强,不想死的话最好别蹦跶。郑志广数次表忠心,想再入一次女皇的眼,奈何管平波不知为何,对他们儒家门生百般看不顺眼,几度出言嘲讽,好似她自己不是读书人生的一样。而今陈寿春被赶出朝堂,焉知下一个不是他?郑家本就没落,只有他留在官场,当真损失不起,只把他急的几日没睡好。
这日,郑志广下了衙回到家中。小妾刘氏赶上来服侍,顺嘴便道:“今日宫里的张太监来我们家问话。”
郑志广皱眉道:“哪个张太监?”
刘氏道:“我也不知道,穿着六品服色,想是个副统管太监。人挺和气的,没别的事,就是问我们大姐许了人没有。 ”
刘氏说的大姐,正是先窦宏朗的郑荣妃。窦宏朗被杀后,女眷皆发还娘家,原宫中的用度折做嫁妆,令其自行婚配。然当日窦宏朗选妃,皆选了世家大族之女。纵然豪强被管平波打压,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体面总是有的,故窦宏朗的妃子皆养在家中,不曾婚配。
原也没什么,此时的女儿终身,皆家族长辈说了算,便是皇帝,除非选秀,否则等闲不会插手臣下的婚事。书上戏上说的皇帝赐婚,通常都是两家子看对了眼,请皇帝赏个脸面罢了。谁料管平波呼喇巴的来问婚事,若不是管平波为女皇,郑志广都要怀疑是她看上了自家孙女了。
皇帝特特派了太监来问,便不是小事。郑志广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换了便服,直往林望舒家去了。楚朝的旧臣,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秋后的蚂蚱,此前不对付的两个人,如今倒是平和了许多。林望舒听明来意,便陷入了沉思。
管平波不是个事必躬亲的皇帝,很多时候她更乐于制定规则,让臣下在她的规则里游走。恭维的说,能称得上垂拱而治了。她自家亲侄女的婚事都懒得理会,更不会关心别人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嫁人。林望舒想了半日,才惊觉:“他的妃子都没嫁!?”
他自然指的是窦宏朗了,郑志广满脸莫名:“我们田产虽没了,浮财还在,既是做过妃子的女儿,谁家没口饭吃,何必行那小气事,坏了名节?”
林望舒叹口气道:“陛下不是让你们把闺女嫁了么?你当她的金口玉言是……”放屁呐!?
郑志广愕然,心里暗骂道:别人家嫁不嫁女儿,关她屁事啊!?
林望舒提醒道:“白阁老在江南郡平叛的时候,把贞节牌坊都推了,你们竟然还敢让年纪轻轻的女儿守寡在家……”
郑志广:“……”你自己改嫁了,还非逼的天下寡妇都改嫁不成?
林望舒摆摆手道:“赶紧寻个好人家,把女儿嫁出去吧。叫陛下再问一回,可就……”
郑志广快哭了:“我总不能随便寻个人家嫁了吧。她守寡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谁肯要?没得背上‘坏人节烈之志’的名声。”
林望舒心里暗骂道:名利名利,求名不为求名,而是为求利。本朝那“君子之风”算屁?管平波都恨不得一铲子挖了朱熹的坟了,你还讲究那个!要不是自家没有合适的子孙,当即就去聘个先妃子回来。表忠心要用行动表,你嘴上说有个卵用!
可惜旧臣们的确举步维艰,林望舒不好看着盟友沉船,出于大局考虑,直接给指了条明路:“朝中的勋贵泰半未婚,你何不与他们结亲?”
能混进中枢的,都不是笨人。郑志广实是叫习俗绕了进去。林望舒稍加提点,立刻打通了关窍。对林望舒郑重一揖到底,感谢他指教,忙告辞回家。
次日早朝,郑志广刻意落后几步,求得了个与管平波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见他扭扭捏捏,踌躇半日不曾开口,管平波忍不住道:“郑尚书有话不妨直说。”
郑志广好似才鼓起勇气道:“那个……臣……今日想来求亲……”
管平波眉头微微皱起,郑家想与甘临联姻?
郑志广老脸一红,接着道:“原不该女方开口,实我看着他好,才舌下老脸来求陛下。”
管平波问:“他是谁?”
郑志广拱手道:“臣以为端国公品行端正、有勇有谋,欲求他为长孙女婿,肯请陛下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