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至少在我看来。你别看我妈妈表面上盛气凌人的模样,其实骨子里还像个小孩子,做什么都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并不是想辩解什么,但她毕竟是我妈妈,请你原谅一个为人子者的偏袒。就像我们谈到过的一样,关于她和曹叔叔的绯闻确是我曾经非常困扰的问题,之一。只是这么多年过来了,特别是爸爸去世后,妈妈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我作为一个无法尽孝的儿子,实在没有立场多要求什么。
我没有见过曹叔叔的爱人,只是听说她的身体不好,这些年来都没有生育。曹叔叔对我的看重或许也有某种移情作用在里面,不管怎样,就算只是看在他为妈妈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我都不忍心再去责怪任何人。这算不算传说中的“有奶便是娘”?我一直都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有时候会软弱到失去某种操守——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该对破坏自己家庭的人除之而后快吗?可即便明知道其中的道理,还是会迁就、理解,甚至妥协,真的拿自己很没有办法。
离开之前已经查到账户上几笔提款记录的操作地址,运动趋势和之前猜测的很吻合,至少证明曹叔叔已经安全离境了。我本想趁他或他们的落脚点定下来后再同你一起走,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棘手的意外情况。现在把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也许已经迟了,我曾翻来覆去地想过可能会给你带来怎样的麻烦,始终很后悔没有早一些坦陈。不是不够信任,只是不想让你承受跟我一样的压力。如果说还有什么私心的话,大概是听说你曾与专案组的人接触过,担心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当然,现在说这些免不了有点马后炮的味道,并非想要洗白什么,但确实是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还愿意打开这个邮箱,无论何时,我都会期待着回音——无论是责怪还是原谅,都期待。
如果情况真的很棘手,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办案人员,包括这封信都可以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你的立场。我已经身在国外,可能去到的也都是些还没有和中国签订引渡条约的国家,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写到这里,我再次感觉把你牵涉进来是个巨大的错误,尽管这个错误带给我的幸福和快乐多于以往三年的总和。当我回头看到你站在房间门口气喘吁吁的样子时,就已经明白,人的心灵感受和时间长短没有太大关系,在喜欢的时候,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转瞬或永恒,都是一件足够美好的事。
我的最大的愿望是你一切安好,尽管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是一个奢望,即便有些伤害是无法避免的,还是希望你能多点快乐,用沙文主义的话来说,出人头地本就不是女孩子的责任。我可以负担你和家人,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尽管现在还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但等拿到学位,我相信自己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在那之前,单靠奖学金生活的日子可能会苦一点,但养咱们两个人还是足够了。所以,请一定要对未来有信心,一定要对我有信心,好吗?
沿途一路拜过了很多精美的寺庙,不知道为什么,在漂泊的心境中总觉得需要仰仗某种力量。从云南开始,东南亚各国流传的似乎都是小乘佛教,他们的持戒很严,大部分的教区都坚持托钵祈食,持金钱戒等等,和国内那些集资上市的名寺古刹截然不同。我通关的时候曾经有缘地遇到一个来自英国的和尚,他在曼谷修炼18年了,能说一口流利的泰语,标准的大不列颠英语交流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等待检录的时间挺长的,我们聊了很多,他说大乘佛教喻度无量众生,小乘佛教喻度少数众生。也许在外界看来这就是觉悟境界高低的差别,可仔细想想,对我来说真正有意义的,就只有我看重的那些人而已。
其实,我是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会永远等着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总会有这么一个人。明天启程后,会途经比较荒蛮的地区,通讯联系也许不太方便,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封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有些话省下,期待重逢,期待回音。
彭然
201x年4月x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