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刚才你与叫春桃的谈了那么长时间,在谈什么呀?”舞散后,一下楼梯,刘三姐便问阿明。
“邻居嘛,谈些小时候的事儿。”阿明随口荡荡。
“你以为我没下来看吗?她都在抹眼泪水呢!你和她关系不一般,是不是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那一次在铁路工人文化宫看电影时你看到过的。”
“对呀!对呀!我想起来了,我还把她当成栗原小卷呢!那这个女的是。。。。。。”
“是她的妹妹。”
“她妹妹?那她为啥要哭?是不是姐妹两个你都欺负过?”
“哪里哪里。她姐姐投西湖死了,所以她伤心哭了。”
“不久前是有个女人在柳浪闻莺跳湖死了,是不是她姐姐?”
“就是她姐姐,叫杨梅。”
“哦,原来这样的!”
“刘三姐,记得那年你在望江门请我吃过一次面,今天我偶然有空,心情不好,肚子也饿了,请你去吃,好不好?”
“不去!不去!”
“为啥?”
“你已结婚了,有家了,这样不好。”
“吃吃饭又没啥好不好的。”
“万一被你老婆的熟人遇见了,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有这么巧的事儿?即便被熟人遇见,实话跟老婆说,是同事偶然傍到,没啥要紧的。”
“那好吧。不喝酒了,吃碗面马上走。”
“难得去,聊聊天,一人喝一瓶啤酒。”
“好吧,依你。”
屈指算来,正好十年了。望江门的面店不同以往了,不再是破破烂烂,而是在空地上搭着整齐的玻璃钢棚,地也不是黑泥地了,而是浇上了水泥。原先单层的泥墙头、木板壁已翻造成二层楼的砖瓦墙了。而阿明也不再是穿着皱巴巴、烂兮兮1、相儿猥瘪瘪2的阿明了,那一套黑色的行头,人显得特别有精神,这同刘三姐坐在一起,俨然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
阿明四下里一眇,没有熟人,找位子坐下,心便坦了下来。
点好一盘卤鸭,还有白切肚头、盐水毛豆等,两人如同当年般对饮起来。时光的转轮就像旁边驶去的火车轮子,转得很快,不去想它,十年便忽忽过去了,仿佛就那么一眨眼间。这十年里,阿明对春色的蒙懂到了深切的了解,他已能通过女人眼神的细微变化而窥透她内心是静水还是动波。
此刻的刘三姐,心若止水。
“刘三姐,我看舞厅里有不少男伢儿蛮登样3的,春桃有老公,还搭了个小白脸,你一个人冷清清的,为啥不去搭一个?”
“舞厅里的男人不能搭的。”
“为啥?”
“接触女人太多。”
“我看他们不是一对一的吗?”
“阿明,今天你看是对这一个人,明天可能就对叧一个人了。”
“他换来换去,你也可以换来换去呀!反正做人最后也是烧烧掉的。”
“做人不能这样想。”
“那怎么想?”
“两个人要么不好,要好就好得你死我活,刻骨铭心。”
“你太理想化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刘三姐,我看有的男人是单个的,也没搭子,你就找一个人没有过搭子的男人跳跳舞,或者了解深了,成个家也可以。你有了搭子,或者有了老公,同进同出,那些流里流气的洋油箱儿就蛔虫朝下了,不会再来粘你、钓你了。”
“阿明,你不要看那几个很登样的没有搭子的男人,这种男人比堂而皇之的男人更坏。”
“这话急个套理解?”
“你想想看,哪只猫儿不偷腥,这样的男人,女人千涩涩自家也会挨上去,他会放过吗?只是他为了更多猎物,装出洁身自好的样子,实际上是搞一个掼一个。”
“想不到还这么复杂。”
“阿明,你不懂,跳舞都要找新鲜的,换换味道,就像看电影,看电视剧,再是个好看,看个一遍两遍、十遍八遍就厌了。如果是老公,同进同出,我不厌,他都要厌。所以,还是一个人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跳多跳几只,不想跳就坐会儿;舞跳得好、看得上眼多跳跳,舞跳得不好,又看不上眼,就直接给他吃红灯。这样的跳舞,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多好!”
“刘三姐,想不到跳舞还有这么多讲究。”
“要说讲究,直直多呢!你不跳舞,也不跟你多说了。”
两人踫着杯儿,虽然无话不说,是知己,但不同心,像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神色一直都是那般地安然,手儿也不踫一下。这不像十年前,那时的眼神闪烁着脉脉之意,令人春心荡漾,如今真的是古井无波,静如朗星。
到了水漾桥东,刘三姐不让阿明送她回家,从中河边的小路骑车走了。阿明回到家,这一天里见到了同学,又看见了春桃、刘三姐,心里头对杨梅的思念减轻些,再说小露今晚不回家,一个人自在,便放响录音机,直听到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