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路道的几个小姐妹要么调出厂去了,要么调到轻松的位子上去了,你是一点儿花头都没有,连钞票都要同我借。”
“小露,你怪我,你叫我急个套去办?”
“你是个男人家,一天到晚屋里蹲蹲,书儿捧捧,会出山3吗?”
“。。。。。。”
“元旦我姆妈去祥符桥,你看金阳又是羊毛衫,又是皮拎包,这样那样,多多少少东西送给我姆妈,你呢?结婚后去过我家几次,去过我外婆家几次,带过啥个东西去?”
“你老是说金阳这样好,那样好,人家是暴发户,有钱儿,我是挣工度日的。”
“我买双皮鞋,买件衣服,你烦比倒灶4要烦,好像我用着你钞票似的。你交出什个点工资,心里头不舒服,总想不交出来,总想来拿点回去,我嫁给你算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露,不是我烦你买这样那样,你皮鞋介多了,想叫你节约点。工资交出30块,开伙仓真当是结结巴巴的,有时想买点儿湖蟹、黄鳝好一点儿的菜给你吃,就买不下手了。”
“你香烟不好表吃的!书儿不好去少买两本的!”
“嘿嘿,香烟不吃人要死的,那些书儿对我写书有用的。”
“写书!写书!写你个头!钞票不去挣挣,等你书儿写好,我头发都白了!”
“你叫我急个套去挣?到哪里去挣?”
“你自家要去动脑筋的!”
小露气鼓恼躁训了老公一大会,阿明想想自家确实也没套头,总是陪着个笑脸,不敢惹她再生起大气来。
第二天,阿明想想这几天老婆的阿婆来了,可能心情烦躁,想烧点好吃的给她,便托着个腰儿,慢交交走到光复路农贸市场去,买了条斤把重的桂鱼回来清蒸蒸,还用冬咸菜、冬笋片炒了只老婆喜欢吃的炒二冬,放了一碗榨菜肉丝蛋花汤。
他直挺着个腰儿做好饭菜,将鱼儿焖在锅子里,坐在沙发上,等着老婆回来。
小露回家来了,也不说话儿,换了套衣裳,调了双鞋子,便要走了。
“你不吃了?”阿明把热气腾腾的鱼儿端了进来,见老婆要走了,便问她。
“不吃。”小露冷冷地回答。
“吃过了?”
“。。。。。。”
“没吃过,吃好再走,我去盛饭。”
“你一个人吃。”
“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
小露说完,就出门去。阿明看着老婆的背影,难过自家对她的一片心意,一股无名火儿直往头顶心上窜,随手就将盛好饭的碗盏搡在了地板上。
小露也许脚儿刚要踏下楼梯去,被“砰”的一声吓了一大跳,一脚踏空,骨碌碌一直滚到了楼梯口。
阿明晓得又闯祸了,托着腰儿赶紧出去看,看见小露掸着身子。他连声叫她,她也不回答,跨上自行车走了。
阿明抹掉冷汗,回进屋子来,坐到沙发上,看看桌上已冷了的鱼儿,再看看地板上一屎八脚的碎碗盏和白米饭,越想越伤心,眼泪水翻着滚着扑簌簌就往下掉。
他呆鼓鼓坐了很久,忽然想起去北麂岛时小船儿来接驳的情景了。风儿吹起海浪,那浪头上闪着碧绿绿的光儿,水儿清清的可以看到很深,但看不到底。那条小船儿左右摇晃着,忽尔上到浪头去,忽尔下到浪谷去。
“婚姻就像有风浪的海,我和她就在那条小船上,不知是否能搖晃到那最终要去的岸边?”阿明叹息着,在日记上写道。
【注释】
1荡卵:杭州话,像卵泡一样荡来荡去,喻闲适。
2阿婆来了:杭州人对女人月经来了的隐晦叫法。
3出山:杭州话,出息之意。
4烦比倒灶:杭州话,啰嗦得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