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财务帐原是燕子弄菜场做的,现在独立核算了,阿明七找八找,总算找了个熟人来兼做,但这是要付工资的,这又增加了一笔负担。
这天,小露出院回娘家去了,阿明要早点儿走,赶去丈母娘家吃饭,刚踏出百把米,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是阿芳,还有春桃。
“阿。。。。。。芳!春桃!”阿明看见春桃,不敢叫阿芳“阿姐”。
阿芳:“我们到你店里,说你刚走,所以追了上来。”
阿明:“阿芳,你急个套同春桃认识的?”
春桃:“我和阿芳是在梨园认识的。她说她住在缸儿巷口,我问起你,这样我们就熟起来了,今天说好一起来看你的。你做爸了,是不是?”
阿明:“做了做了。”
阿芳:“男伢儿,还是女伢儿?”
阿明:“女伢儿。”
春桃:“女伢儿好,女伢儿好,恭喜你!恭喜你!”
阿芳:“我和春桃跳舞做道伴,已是小姐妹了。这几天你回来迟,出去早,人影儿都看不到。今天来,一来问问你有没有做爸,二来想叫你一起吃顿饭。”
阿明:“吃饭不行啊!我老婆今天出院,说好要去吃饭的,改日吧,改日吧。”
春桃:“你老婆家里有没有电话,有电话的话,打个回去,说店里有点急事,回不来吃就是了。”
阿明:“电话倒是刚装好,只是说好了不去不好,他们都等着呢,下一次吧。”
阿芳:“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就说定后天一起去环城东路的象山石浦大酒家吃饭,六点正那里等。今天我和春桃各封了个喜包,不多,一人300元,你就拿去给老婆高高兴兴。”
阿明:“不行!不行!后天饭我来吃,礼就免了,免了!”
春桃:“老婆面前怕说不出口?阿明,你个木头!不要说我们送的,就说小兄弟、同学送的就是了。你不收,我和阿芳真的要生气的噢!”
阿明推脱不过,只得收下了。说过“再会”,在去杨家门的路高头,想想自家如今已落魄得同踏儿哥、鱼贩子差不多了,居然还有人记挂着他,而且是两个大美女,这就像春风拂在了心坎头,甚是舒畅。
老婆早就在等他了,包括外婆外公一家人都在,你抱抱,我抱抱,抱着个伢儿好不开心。
丈母娘看女婿抱不像样,教他这样抱、那样抱,不会伤着伢儿的头颈和腰椎。伢儿被拔来拔去,一泡凉兮兮的西儿喳在了阿明的手膀上。阿明西单爿儿也换不像样,大家都笑他。
饭吃好后,小波的大哥大响了,有事儿要走,于是带上外婆外公一起走了。小露高兴,叫老公睡在家里,不要回去了。阿明身高头鱼腥气、西汪臭梆梆交,便汏干净了陪老婆说话。
“老公,做了没多少日子,你就瘦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小露肉痛老公。
“辛苦跟坐办公室不能比了,还烦得很。”阿明道。
“急个套辛苦?”
“那踏儿哥闯了个祸,老太婆的骨折医疗费、营养费要从利润中拿出不说,这200块工资的活儿一下子也没人要来做,三轮车都要我去踏来踏去,不是一趟两趟,还很重,搬上搬入。店里头杂七杂八的事体又多,中午要靠一些的时间都没有,头昏脑胀的。”
“急个套烦?”
“那两个卖蔬菜的,三分三倒是管牢的。柜台里一男一女两个,好像是在别别儿1,比哪个懒得过哪个似的,懒是懒得了要死。比如散装蜜饯出了白污花,霉头乳2出了细虫儿,卖光老酒的坛坛瓮瓮都酸胖胖了,也不晓得去弄一弄干净,都要我去督促才肯动动手。有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他们弄还不如我弄得快,弄得干净,就自家弄。好!他们就坐在那里看我弄,当成门门帐了,把我当成一个应该做的勤杂工了。特别是那个女的,晩上么跳舞儿,日里头不是打瞌冲,就是看书儿,打电话,电话高头同男人家嘻嘻哈哈,打情骂俏。我说了她几次,她老В一摊,照是照样。开除她又开除不来,退回公司去公司又不收,头都痛死了。”
“难道他们不怕扣奖金吗?”
“这家店实际上是家烂污店,他们从来没领到过奖金。我已看出苗头来了,蔬菜组两个只要上交豆制品13%、蔬菜19%的毛利,其他抬级抬价、以次充好、短斤少两、平价转议价的差额,都打蜡头儿3入自家腰包了。而店里头两个通过商品报损、抬级抬价等,这二十来块奖金也早就落袋儿了。所以,那一带的居民意见很大很多,说东西要比其他地方贵,营业员就叫他们哪里便宜到哪里去买,你说气不气?唉!小露,这几个人真当难弄,道儿是老得了一塌糊涂,怪不得燕子弄菜场不要了。”
“看来你是汪凼里跳进了?”
“承包合同还没正式签,如果签,我会提条件的,公司不答应,另请高明。”
“那你到哪里去?”
“总有地方去的,不用担心。”
【注释】
1别别儿:杭州话,斗气、互不退让之意。
2霉头乳:杭州人对腐乳的叫法。
3打蜡头儿:杭州话,收集未烧完的蜡烛重新制作出售,喻侵占、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