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两只乌珠儿瞪得老老大1,盯着门口看。那门口有塑料帘子的,帘子一动,他的心就抖一抖,以为是小洁进来了。
他也不清楚自家为什么会有这样激动的心态,也许她曾经为他所做的事记忆犹新,也许他落魄到这般地步是因为当初未选择了她——他急盼着她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奏响起时,小洁掀开帘子进来了。如同春风迎面吹来,阿明激动煞了,站了起来,朝她招手。
“哇噻!阿明,这是个富婆!我休息天跳早舞,听人说起过她。”二平拉了拉阿明的衣角,轻罗罗道。
小洁穿着一套淡青色的缀有点点小红花的丝绸套裙,在燠闷的天气里,给人以丝丝凉意。她的大波浪发型格外地乌黑亮泽,恰到好处地蓬勃着;眉毛是纹过的,细细弯弯的像初春里的一片柳叶,又似刚刚东升的新月;挺直的鼻梁下一点小小的丹砂,仿佛是初绽的石榴花,飘出丝丝兰桂之香;尤其是那一对黑眸,盈盈的如同是夜月下澄波,闪着迷人的光亮;朱唇微启,一行见玉,洁白的如同北国的山雪。整张脸儿,如海棠春月,令人不忍转睛,而整个身儿,雅态毕现,富贵尽呈,一走近身旁,遍体娇香,更令人醉而忘烦。
“阿明,你休息天下午都在这里跳?”小洁笑靥如春风。
“下午在这里跳,晚上去手帕厂。”阿明心头已逐鹿。
“你好像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点。”
“做夜班辛苦,阴阳颠倒,又没得好好睡,所以瘦下来了。”
“你白天可以睡的,难道下午也都出来跳舞?”
“嗯,下午也来坐坐。”
“是不是一天不走走,脚儿就痒?”
“是这样的。”
“还有,一天不抱抱女人,心儿就痒?”
“也是这样的。小洁,我觉得白天睡觉,晩上开车,一天混沌沌过去,对不起做人,所以一定要出来跳,不然,很难受。”
第二只并四步开始了,舞曲改编自陈慧娴的《飘雪》。这是只慢并四,歌词优美,节奏舒缓,适合跳拉手。阿明便带小洁跳起来。一个龙戏水,一个凤朝阳,鹞子翻身两目相视情意脉脉,梨花舞袖两手捏捏暧昧频送。而接下来的伦巴改编自刘德华的《忘情水》,两人更是沉浸于岁月的悠悠中,将所有的旧情旧怨抒放于温暖的春风里,紫燕双飞共啼翠柳,龙舞凤翩齐戏青峰。
“啊呀呀!好一对搭子!”二平故意把阿明和小洁说成搭子,想撮合他俩。
小洁听后,浅浅一笑,嘴角漾起了一片桃晕:“阿明,别人说我们是搭子呢!”
“你怕不怕?”跳连步时,阿明用食指在她的掌心勾了一下,“搭子可是半个屁股哦!”
“去你的!想得美!”小洁话虽这样说,却也重重地捏了一把阿明的手。
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接着便全黑了。慢四步开始了,舞曲改编自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词优曲美,甚是动听。阿明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小洁去跳,皇帝不急太监急,二平却催着他俩好上去跳了。小洁低着头儿坐着喝水,似乎有点避跳的意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阿明无所羁绊,鼓起勇气,也顾不得她羞答答了,一把拉起她便进了舞池。
小洁甚是做筋骨,双手撑开些距离:“阿明,这只黑舞我从来没跳过。”
阿明见她紧张,知道她还没被染缸染成黄色,心里更是欢喜:“小洁,放松一点。我给你说个笑话。”
“什个笑话?”
“有个嫖客进鸡婆店,对小姐说:‘万水千山总是情,130块弄不弄?’小姐说:‘春风欲度玉门关,最低也得250。’嫖客说:‘天涯何处无芳草,150块搞不搞?’小姐说:‘有缘千里来相会,200块不算贵。’嫖客说:‘人间自有真情在,今天就带180。’小姐说:‘花径不曾缘客扫,180就180。’”
“去!去!去!”
“哈哈!读书无用,今日用之也!”
“你呀!读书也不用到正道上去。”
“正道?你以为还是二十年前呀!为理想、信念?还是为四化建设?”
“。。。。。。”
“现在是‘男人女性化,女人宠物化,宠物贵族化,贵族没文化’。我阿明开个车儿,抽着烟儿,扫着地儿,对着月儿,想着钱儿,打打牌儿,跳跳舞儿,生活已是多样化了。”
“你呀阿明!油嘴滑舌,舞厅里有多少女人喜欢过你?”
“贪官搞腐化,富豪流水化,坏蛋骗钱化,百姓愁钱化,我没钱儿在女人身上化,还在排队等叫号。”
“悔不悔当初?”
“穷是财富,学会坚韧;苦是财富,学会忍耐;文化更是财富,学会判断。”
“判断什么?”
“判断社会和人的真善美与假恶丑。”
“我们是凡人,不用操那心,你这是阿q精神自我安慰。”
“嘿嘿,有点,生活无奈呀!”
“体会没钱之苦了吧。”
“当初听你的,弃笔从商,或许日子是好过了,可人也不可缺少涵养呀!”
“阿明,尽管你现在不咋地,但我还是看中你一种执着的不回头的韧劲,对女人是不是也这样?”
“小洁,你是说我对女人是不是会朝三暮四、见异思迁?”
“是的。”
“这世道眼里只有钱,只有肉,还谈什个专情?都40岁的人了,弄一个是一个,再说舞厅里好的还有更好的,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朝三暮四。”
“许多男人都对我说,如果我和他做搭子,会如何如何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会如何如何对我好,再不去寻花问柳,陪我到跳不动舞,只有你说还有可能去朝三暮四,这倒是说了实话。”
“嘿嘿,花言巧语谁不会说,等女人弄到手了,就是他大了。”
有话嫌舞短,黑舞结束了。
“阿明,这个女人不错,怎么样,抱得舒不舒服?”小洁上洗手间去了,二平问。
“隔着一堵墙,没抱。”阿明不骗他。
“没关系,慢慢来,要盯牢她屁股,一个弯拐儿被其他男人弄走了,可惜!”
“二平,好的搭子不是蛮容易寻的,既要相互欢喜,话语说得拢,又要舞步合得好,跳得舒服,我同她还只跳了半场舞,没介快。”
“那你要不停落叫她跳,她就会对你跳出感觉来的,这就像开汽车,多开开,自然就熟了。两人熟了,你一向她进攻,就马上能抓住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小洁回转来后,阿明照着二平的说法,就同她连着跳。小洁跳得了脸儿都交交红2了,从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汗气儿裹挟着幽幽的香气儿,一阵阵往阿明心坎头送。而阿明的汗珠儿也似飞瀑溅开来的水珠儿滴滴答答往下落。
“阿明,你今天休息,那晚上呢?”
“晚上与几个跳舞朋友去手帕厂跳。”
“那你夜饭是自家烧,还是外头吃?”
“都在楼下的小店里吃。”
“那我不回去了,就跟你到小店里去吃一点,晚上也去手帕厂。”
“小洁,你是不是同我开玩笑?”
“哪个同你开玩笑?”
“这种小店没啥个好菜,不是你吃的地方,再说又在我家门口,这。。。。。。”
“你是担心邻居说闲话?”
“这倒不是,我是光棍儿,女人多多益善,怕什个闲话?只是你有老公,万一被熟人撞见,传到你老公耳朵里,你就没得安耽了。”
“我的事我自家有数,你表担心。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我什个菜都吃过,不讲究店大店小,菜好菜差,吃得开心就好。”
“那好吧,到时可不要说我介小气,请你在小店里吃饭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