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扬扬下起雪来了,寒风裹着雪片一直飞进稍开的门窗里来,然驾驶员休息室里却暖烘烘的,阿明听着红歌,有欢快的并四步节奏时,热血便有点沸腾起来的味道。
在下雪之前,院里举办了一场大型歌咏会,唱的全是红歌,《保卫黄河》、《歌唱祖国》、《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小康路上一起走》、《森林重庆之歌》等嘹亮的歌曲回荡在院礼堂里,这极大地激发了人们向上的精神追求。
给副院长开车的车队班长王师傅特别喜欢红歌,歌咏会后,进进出出总是提着一只单喇叭录音机。他57岁了,耳朵似乎不太灵,音量放得大大的,有些驾驶员跑累了,中午想静静安安打个瞌睡,叫他音量放小点,他歪了个头就是不听,自家还随着歌曲哼唱着,大家拿他也没办法。
这王班长为人不错,就是口无遮拦,把领导在那里吃饭唱歌都说了出来,还常常埋怨工资太低,办公室的李老师关照过他好几次,他这臭嘴就是改不了。在送寿大等人退休的晚宴上,他喝得醉醺醺的,还骂李老师是个“62”,两人差一点打起来。
王班长这天送领导回家,下体育场路高架口子,稀里糊涂的居然追尾,车头拱起,连水箱都撞破了,负事故全责。
之前王班长也出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负70%责任的车祸,办公室按照驾驶员奖惩条例,通知他年后不用来上班了。他跑上跑下的到处恳求,说女儿在读中医学研究生需要费用,老婆患有重病,自己年纪大了难找工作,家庭生活困难等,希望留在院里做到退休,但结果还是收拾东西走人了。
“给领导开车,第一个要紧的就是管牢嘴巴。”
“开车不晓得在想啥西,无缘不故会去追尾。”
“年纪大了,反应迟钝了。”
“。。。。。。”
王班长一走,驾驶员休息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在为他可惜的同时,也纷纷说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做人还是弄不灵清。
春节过后一上班,由于空闲,沈家村的老苏、草庵村的大秦就锁上休息室的门儿,吆呼大家21点1赌钱。七八个驾驶员你押他押,赌得血性上涌,眼睛血红,整个房间里烟雾腾腾的。
“这批阿混哥胆大也太大了,外面麻将赌得不够,竟敢在院里大赌起来,给院里晓得了,明天像王班长一样,统统回报!”
任师傅同阿明一样,都想安安耽耽把日子混下去,只旁观,不参赌,这天见这帮阿混哥有的立,有的骑在桌角上,横叼着烟儿,喉管都梆梆响,忍不住对阿明道。
“麻将厌气,这个通气,输赢来得快。”阿明给了任师傅一支烟儿。
“这帮村民,出租房子钱儿多,来法院开车是混日子的,不怕回报。”
“那是,这一千来块工资,他们眼角儿都不起。”
麻将是细水长流,而21点输赢就大了,老苏或许输得袋儿瘪瘪了,居然起草了要求增加工资的书来,叫十四个驾驶员签名,然后递交了上去。
办公室马上追查起谁带的头,驾驶员实在工资太少了,肚子里有怨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人多力量大,大家抱着要回报一起回报的念头,个别谈也好,一起谈也好,咬牙不说谁起的头。
确实,一千两百多块工资,院里一下子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驾驶员?如果都回报了,法院工作就瘫痪了。
半个多月后,每个驾驶员的银行卡上就多发了200块。
“不去吵,他们还以为我们驾驶员好欺负呢!”
“大家心齐,他们也怕我们不做呀!”
“临时工也是人,做的工作不比他们少,工资为啥要少那么多?”
“。。。。。。”
驾驶员都高兴呀,烟儿分来分去,在长工老爷面前,似乎有尊严了,腰板也挺了不少。
一年一度春风和,院里玉兰花又开了。
阿明左盼右望,董庭长终于调到执行局去做副局长了,而执行局的程副局长调过来管保全和送达的工作。
“老婆,董猪头调走了,这下我的偏头痛可能会好些了。”阿明一回到家,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老婆。
“那太好了,省得你看到他就郁闷,每天回家老是气鼓恼躁的叫‘钝’。老公,你上次说,他如果调走,你就放炮仗欢庆一下,这炮仗你还放不放?”冬萍道。
“当然要放!饭吃好后,我就去高沙商业街买了炮仗来,等你遛狗回来放。”阿明心情好得一塌糊涂,饭也多吃了一碗。
程局五十岁左右,离婚后是个单身,他与董庭长恰恰相反,坐上车,不管你往哪条路开,也不管你开快开慢,都不发话,尤其很有时间观念,十二点之前肯定回到院里,这样阿明中午休息时去打麻将就有保证了。
“阿明,这下你日子好过了。”
“吃好,睡好,玩好,阿明,你熬出头了。”
“多去出出差,多输点给我们,大家香香。”
“。。。。。。”
董庭长省里出差,几乎是叫当事人的车出去的,而程局却喜欢用自家院里的车,这样阿明的差旅津贴就多了,其他驾驶员甚是眼热,麻将桌上纷纷道。
这天是个礼拜天,一早接到了程局打来的电话,午后一点出发,去江苏丹阳三天。
外省出差有60块一天的津贴,而程局出差有两个爱好,一是ktv加夜宵,二是吃野生甲鱼、湖鳗、黄鳝,这两样阿明都也喜欢,所以甚是高兴。
这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一路上春光明媚,山青水秀,田陌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