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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夏日与轻心玩笑(2 / 2)

我妈真走了,我爸说:“你们母女俩简直都是,心里没有这个家,天天抓不到影儿。”说得有些可怜,我才发现他最近怎么这么闲?总是在家里坐着。当然,现在家里也前所未有的安宁,我爸已经开始不认一些小孩了,人一老,年轻时再慷慨也忍不住守财,他只把这个四口之家看成一个整体,别的都是外人。他的算盘是对的,他现在对所有人好,将来老的时候,不会那么孤单。又想到老岳。

学校又有点新闻,对于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当娱乐。一个学院的院长被革职,原因是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班上人说八卦,说他现在的妻子就是原来他的学生,上上个也是,前辈顶上去,后辈又把前辈顶掉,他现在的老婆也不到叁十呢。这种事总是很合大众心中的情理,唯一有异的是,只因为这种事就把职位丢了,看着有点可惜。喜欢年轻女孩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怎么娶掉一个,又去要新一个,无休止了,不断地重演,到底在追求什么,永恒的新鲜?我把那份处理公告念给老岳听,有点讽刺他的意思。岳嵩文含蓄地说:“这种事……”并不往下讲。看他那贼样子我又高兴,上前去抓着他手,贴着他走路,把他挤到路边去,岳嵩文也来挤我,挤到中间去,我又挤他,一条笔直宽敞的大路,让我跟岳嵩文走成羊肠小道,七拐八拐,一个后面的路人终于在我们撞来撞去的间隙里寻到机会超到前面,特意扭头来看我们,岳嵩文带着墨镜,路人看看他又看看我,用一个复杂的表情做收束,等他走远,我哈哈笑着推搡岳嵩文,岳嵩文说:“看你。”看我什么,也不说,他也在笑,觉得别人的眼光好玩。

我们走去海边的船家上吃饭,在第二层的甲板上坐着,头上撑了一大块防晒的黑布,海风湿软,微有阴凉,岳嵩文用吸管喝冰镇矿泉水,墨镜摘在桌上,他穿翻领短袖跟半长的裤子,休闲地展着腿。我把脚伸去跟他的比,膝盖挨在一起,称得他小腿好细,比我的细。我用膝盖撞他,他不理我,我再撞,岳嵩文把矿泉水放下去冰我的腿心,我惊叫起来,岳嵩文还在看海,我说你现在怎么不戴眼镜,岳嵩文划我一眼,我说:不会你其实是老花吧。岳嵩文侧脸来,用食指点了一下眼睑,“戴隐形眼镜。”他点眼睑的时候一条细白柔润的线被手指翻出来,完整的瞳仁跟宝石一样,浅浅透透的,看得我想大买混血美瞳。“你好俏啊。”我说:“还戴隐形眼镜。”岳嵩文说:“这不是怕你嫌我,太显老。”我说怎么可能,老岳你又妄自菲薄。你比我洋气,真的,瞧着一身儿,还是你就想听我夸你?我拉他裤子的口袋,真潇洒的剪裁,低饱和度的配色把老岳弄得像法国杂志上的人物,这样的人坐在白色塑料凉椅上也那么气派。水箱一直有乌鲁鲁的声音,店家按我们点的从大玻璃水柜里捞海产,大鱼扑腾扑腾地,盛出来却不动了,好像等着人吃,店家就在旁边杀,滑腻的鱼鳞积在案板外的缝隙里,血蜿蜒流下,被活水冲成淡的一丝。

在这个地方一直坐到夕阳,黑布都不够用了,太阳直从正面照过来,我把手指盖在脸上,从几条阴里看岳嵩文,岳嵩文垂眼看着拍得很湍的海礁线,然后再慢慢移到我,从脚尖看到上面,看得很慢很细,到我的脸,他也有点微怔,因为眼睛对到了一起,我以为要接吻,因为是好时机,但岳嵩文只是说:“回去吧?”我说:“好”,车就停在船后,而一下梯变走进阳光的大背面,全都暗的,身上才反出晒了一下午的烫来,都有点烧了,皮肤上到处都着小火,炙得人痒。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大的酒楼,灯牌的光亮得把天上一个角都照通透了,霓虹灯牌五光十色。正好在排红灯,我盯着看,刘文甫五一要在这家办订婚宴,也不知道为什么,指给老岳,“我前男友马上就订婚,在这儿。”

岳嵩文跟我看了眼那金色的招牌,我说你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去北京?他问为什么,我说我初恋结婚,我去参加婚礼。话一开头就走向了表演的方向,我觉得我要说的并没有什么必要,但又不吐不快,说话的时候分成两半,嘴巴在自然地讲,而意识又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有什么用?有助于讨岳嵩文的心,显然不是。岳嵩文也该觉得我跟他说这干什么。

岳嵩文说:“就年前那次?”我说:“是啊。”岳嵩文思索了一会,说:“噢,怪不得。”我我说怪不得什么,他说怪不得看你疯疯癫癫的。我震惊地反问,已经忘了刚才的凄苦思考:“我疯疯癫癫?哪疯哪癫?”岳嵩文说:“也就那种时候才想着找我。你们现在讲的那词儿叫什么?”他问我,我说什么词,他说:平时用不着就一眼不看,有事了才找。什么词儿,到底是什么词儿?我说:“我在你心里那么不堪?”岳嵩文凝着一抹微笑,逗了我一会,才说:“想起来了。”指着前面一辆吉普,吉普屁股上背着一个备胎。

荒谬啊!真是颠倒黑白,我说:“你还备胎,就你这?明明是你总想不找我,我不找点由头给自己,找个借口给自己打气,根本没法厚起来脸皮。”岳嵩文说回回他都是由我随叫随到,随拿随用的,还不叫备胎?我说胡扯,但一想好像是的,每次都是,老岳也这么贴我?哎,才发现呢。岳嵩文看我有点感悟的样子,“现在才记起来?”我说:“你也没什么亏的吧,就说上次是谁先找谁的?还有上上次,我不也是回回上赶着求你,你才理我的?还说自己备胎,我才是备胎,我大备胎。岳嵩文说:这你可说错了小程。就争起来了,争谁才是备胎。来回讲了好几件事。我说岳嵩文天天谁都欠你的吧,岳嵩文食指摸着嘴唇,微笑说:“当然。”他现在明目张胆地厚脸皮了,我说我欠你什么,岳嵩文的眼斜乜着我,又越过我看那家光辉的酒店,他说:“一会儿不回去了,住那儿,怎么样?”欠他聊前男友?我说住呗,岳嵩文说:看你倒是挺怀念。我说你不想你初恋跟前女友?岳嵩文笑了一下,熟练的,是一种招式,不说想也不说不想,甩钓杆儿。我才不像他那样,我大讲特讲,唾沫横飞:谁都难忘掉吧,而且你知道我是那种——你懂得,就是那种女的,非常死心塌地,老实纯情,容易被人骗,被骗了还痴痴地相信爱情。我这种好女孩自然跟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不一样。

岳嵩文被我讲笑。绿灯了,路活起来,那灯牌远了,开了很久的店了,小时候我还在这里办过生日宴,好像我爸妈的婚礼也是在这里,二十多年里竟每天都有盛事。岳嵩文说:还看呢。我扭过头,他说去也没往那拐,嘴里没个实的。我说你跟你前任还说话吗。岳嵩文说:“都两个世界的人了,没有联系的。”我说真的啊?岳嵩文点头,我说你这个是老话术了,岳嵩文说:“真的,怎么会骗你。”我说:“最好是吧。”看了他一会,岳嵩文又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摩挲着:“小程,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手指不动了,眼光向下地瞥过来,看见他是笑的,“我其实也是那种老实纯情的男人。”天哪,老岳,真是不想讲他了。我说你说这也太恶心了?岳嵩文来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说你现在顺手就打我,岳嵩文被我告反状,很觉得冤枉,“这叫打?”我说:“反正动手动脚的。”岳嵩文说:“跟你学的。”我说我什么时候敢打你?岳嵩文说:“上午在路上你就推我。”突然觉得这种聊天的好,好得不像真的。我说你多大了,幼稚,再说动动你怎么了,你不让动?今晚换我s你!岳嵩文嗤笑,我说说真的啊,他说:“好啊。”我挺起胸口:就今天晚上,你别以为我不敢!

却又接电话,是我爸,他问我在哪,我说跟同学玩,余光里看老岳收束掉的神情,一切好像合上故事书。我说你别管我了,我爸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里,别在外面乱晃。”说我在同学家里住。我说:知道知道。他问你吃饭了没,我说吃了,别管我了。挂掉电话,岳嵩文问:叫你回去?我说:没事。岳嵩文说:“我把你送回家吧。”我说:“说了没事啊,不用。”岳嵩文没讲话,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耍什么脾气,难道觉得我爸的电话扫兴?我就没自己的生活了,全得是他?感觉岳嵩文自私,我不喜欢别人自私,感觉不为我考虑,没在乎我的。但是老岳也挺可怜的,他没家人。唉,又可怜上他,为他考虑,简直像追星族,总觉得自己哥哥过得比自己还惨,其实人家好着呢,又富又美,忧郁也是坐在二百平的客厅里忧郁别人这辈子也遇不见的事儿。想着岳嵩文在华丽城堡里摇晃红酒流感伤的模样,我又笑了。我说:“我爸烦死啦,家里也是,不想回去。前几天我都在龙泽园睡。”岳嵩文说:“本来就是留给你住的。”我又哈哈,岳嵩文的好言好语像杀净的鲜鱼,滑溜溜得丢手,又有点腥气。

我爸现在讲话和气了好多,换以前一定立马让我回家,更别提夜不归宿了,完全禁止。转变太快,有时候我还有点惊讶他不再管我那些,是觉得我长大了?不知道,我早就够大了,还是觉得有另一个新的希望能让他培育,不用我这个旧产品了?岳嵩文现在对我跟家里联系又有点意见,以前还装模作样让我给家里打电话什么的,应该是怕他们发现他这个人,招惹麻烦。现在看我跟家里好了,又不阴不阳地挑唆两句,他巴不得我孤身一个,以前在学校也是,逼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然后能全然地摆布我,唉,这样想也觉得他招人疼,而且有点胜利的感觉,喜欢他像个妒妇,喜欢他害人,害我也可以,小害就行,不要大害,小的怡情,大的伤身。不过要按他表达的,如果连有血缘关系的父母都对我不好,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是好的呢,如果他们都有偿地爱,那哪里会有无偿的东西呢。也许这也是岳嵩文体会到的吧,岳嵩文虽然坏心眼,但坏得有理有据,让人恨他不起。唉,这种人,一看见他,我就柔肠百转了。而且,车子扭了两个弯,竟然真是朝那个酒店去的,越来越近,金光潋滟的灯光沐来这里了,我跟岳嵩文都在这片橙黄的光影里坐着,冷气里有冬日的暖意,我假模假样地说:“还真来呀。”岳嵩文说:“不是说了要来?”我很有滋味地摘了安全带,喜欢这种言出必行,好像之前一切虚飘飘的承诺都有了落脚的实处,岳嵩文不说假话的,似乎总有兑现的时候。下了车,灯光更加金灿,整一个黄金国,像国产魔幻电影里的特效布景,处处都做得实做得满,反而显得处处都是假的。不过还是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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