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江雪坞立刻问道。
他的声音不大,虽并不咄咄逼人,却自带一股紧迫感。
吴叔刚刚消下去的汗又上来了,总觉得自家小少爷摔了一跤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凌厉了不少,和之前堪称温顺的模样大相径庭,颤声道:“老家主给我的。”
吴叔看了眉眼逐渐严肃起来的江雪坞一眼,忍不住移开视线,还不等对方继续问,就配合地回忆道:
“那天我和江先生同程归云先生通讯过后,就离开了厨房,走到花园时,不其然见到了老家主身边的言医生。”
“他是上个月才来的医生,但医术十分高超,加上性子温顺平和,和小少爷你有几分相似,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就赢得了老家主的信任,经常让他经手一些别的事情。”
上个月才来,也难怪许灵卿不认识。江雪坞闻言,大脑快速运转分析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吴叔的话语。
吴叔不知道江雪坞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交代:“所以那天,老家主让言医生喊我过去,说要交代我一些事情。”
“言医生?”许灵卿想到今天在“凶手”身上闻到的消毒水味,在一旁忽然出了声:“能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吴叔被许灵卿打断,脸上并没有恼怒,反而好脾气地打开光脑,将吴家上下一应人员的文档调出,输入“言听絮”的名字,接着面前的光屏上便跳出了一个紫眸柳叶眼的alpha,下面附有一系列文字资料,从呱呱坠地的出生医院名字到现在的毕业院校就业地点,关于他的各项资料一应俱全。
光屏的正中央是言听絮的怼脸证件照,他的容貌清逸却不寡淡,面相镜头微微勾唇,五官微微舒展,皮肤白皙,如春日疏疏海棠一枝,十分耐看。
见到对方证件照的第一眼,江雪坞根据许灵卿和沈修筠两人的描述,便已经确定“凶手”便是他,下意识和许灵卿对视了一眼。
许灵卿对他点了点头。
江雪坞动作一顿,装作什么没有发生的模样,双手交叉放至至膝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对吴叔道:“然后呢?”
“然后老家主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了我,让我务必要带给小少爷。”
“当时言医生在场吗?”江雪坞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吴叔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老家主最近情况十分糟糕,作为医生,只要他来到许家,一向是寸步不离左右的。”
事已至此,江雪坞已经基本知道事情的关键在哪里了。
那日他在厨房与吴叔交流时无意间得知,许正燃有了立遗嘱的想法,还匆忙叫了律师,之后便将这个电笔交给了吴叔。
所以里面极有可能是有关遗嘱的真正内容。
而言听絮作为见证遗嘱诞生的旁观者,很有可能因此和一向对遗嘱不满的许虞烟达成了什么交易。
“那日江先生又让我将本该交给沈家的请柬交予他,我想起老家主叮嘱的电笔,就一道拿到了少爷你的房间。”
“请柬为了方便我直接放在了柜子上,电笔因为怕滚到地上,就放进了柜子里。”
江雪坞和许灵卿夫夫本是一体,所以吴叔将这两样东西一起送到许灵卿的房间并不奇怪。而言听絮也许看到了他进入许灵卿房间的行动,也可能没有看到,甚至会认为吴叔会暂时随身携带保管这个电笔,所以一直迟迟未曾下手,直到今早确认电笔就在许灵卿房间内,才铤而走险。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是,他那时还未曾和谁达成某项交易或者共识,所以并没有立刻盗取电笔。
“好了,我知道了。”
思及此,江雪坞抬手按下吴叔欲言又止的话头,嘴角笑意清浅:“辛苦你了,吴叔。”
“您继续去忙吧,”江雪坞站起身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隆起凌乱的床铺,打开门礼貌送客。
在吴叔离开时,江雪坞又忽然叫住了他:“吴叔。”
吴叔闻言,脚步一顿,缓缓回过身来,面带疑惑:“小少爷?”
“我被推倒这件事你别去查,也别去插手。”江雪坞面上笑意不减,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认真道:“这对你没有好处。”
江雪坞话里有话,吴叔在吴家干了那么多年,片刻后便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面上大变,嗫嚅着苍白的嘴唇,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帮爷爷,我今晚会告诉你怎么做。”江雪坞面带微笑:“你愿意吗?”
吴叔是在极度落魄甚至吃不起饭时,被心善的许正燃领进家门的,因着这份管家的工作,吴叔才得以养活一家老小。虽然他此时早已吃穿不愁,且许家也有了新的家主,但在他心里,许正燃的地位依旧无可撼动,从他一口一个“老家主”中就可以看出来。
江雪坞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所以才不怕许虞烟策反吴叔,毕竟对方昨日的所做所为即使是一个外人看了也心寒,何况是这个跟了许正燃几十年的管家。
吴叔微微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亮光,虽然一闪而过,但依旧被江雪坞敏感地捕捉到了。
吴叔皱纹层叠的双手微微攥紧,指尖掐入掌心,似乎在挣扎,又像是在犹豫,半晌才哑声吐出一个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