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狭小的屋中,吞药瞬间,他瞳孔颜色黑红不定,几番变幻,面目也几度狰狞,直至彻底变成黑白分明的眸子,陆旻烨才运气调理。
床榻上那双水亮亮的杏眼,不知何时睁开的,正呆呆看他。
“怕吧?”
陆旻烨嗓音低沉,讥讽道:“我是个怪物,眼睛变红就要发疯。下次你再抓我袖子,我…会把你吃了。”
周念欢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认真思索片刻后,十分真诚地说。
“我全家的命都是大哥哥救的,我自然不会怕救命恩人。若大哥哥真要杀我,便是您想让我把命还回去。就算有那天,我也多活了一段时间,赚了一些日子,不是吗~”
陆旻烨理了理衣袍,气宇轩昂,薄唇微斜,“见过我红眸杀人,还敢离我三米之内的,也只你一个。”
“大哥哥红眸时也很帅。”周念欢翻身下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或许我出身山里见识少见的人少,但大哥哥不管红眸黑眸,都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俊的一个…”
陆旻烨屈指,弹了下周念欢额头:“小孩儿贫嘴。”
周念欢捂着额头,嘶了声,跟随陆旻烨去了院中,看着如此多的黑衣人暗暗震惊,嘴巴微微张开。
陆旻烨负手而立,站在院中,朝她讲道:“不必担心报复,你家的事情,我会解决。”
“可他爹是村长,他爹认识衙门的人,大哥哥你……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周念欢有些担心。
钟铭面无表情地站在陆旻烨身后,却在内心吐槽:衙门?连蝼蚁都算不上的,烨王会怕?天真。
“不会。”
聊天几近尾声,陆旻烨转身便要走了。
周念欢脚尖止不住朝前挪了两步,欲言又止,她挠着脑袋,绞尽脑汁突然想出一个话题:“大哥哥,您叫什么?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周念欢目光有些黯淡,走过去,努力扬起笑脸:“大哥哥何不吃了晚饭再走?虽然,虽然我家没什么好吃的,可我做的蘑菇汤很好喝——”
“不用。”陆旻烨淡淡道。
“那,大哥哥能不能把名字告诉我一下下?”周念欢攥紧裙摆,吸了吸鼻尖,“您一走,欢儿这辈子也见不到您了。恩人名字总要记得,哪天万一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周念欢的想法很单纯。
她与大哥哥萍水相逢,大哥哥指挥那么多人非常厉害,他长得也很好看,穿几千两的软缎,他的身份与她的身份隔着好几座月牙山,差别很大很大很大。
他,肯定明天就会忘了她。
可她,不想忘记救她的大哥哥…
“不该问的不要问。”
钟铭拔剑上前。
这么多年没人敢主动靠近烨王,钟铭也是看到周念欢几乎抓住陆旻烨手腕时,才反应过来阻拦。
周念欢被锋利的剑刃吓的后退。
陆旻烨骑上红鬃烈马,勒住缰绳,夹紧马腹,深深地看她一眼,啪地扬起马鞭。
月白色身影,越走越远。
钟铭从钱袋掏出三十两银子递给她。
“我会派人处置你们村长,你们不用怕人报复,也不必搬家了。钱拿去重新置办家具。”
周念欢黛玉眉皱的很紧,清纯的脸蛋便多了些忧愁,那水灵灵的杏眸很落寞,叫人看的不忍心。
她凝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白衣,心想为什么大哥哥连名字都不告诉她?
钟铭翻身上马,有些心软:“知道名字对你没好处,说不定还会把你吓得离他远远的。”
周念欢疑惑地瞪大清水眸。
钟铭也不解释就离开了。
一路鞭策骏马,狂追上陆旻烨。
陆旻烨已换上黑金威武铠甲,铠肩雕着凶狠的猛虎,架马于十万大军之前,高大威猛的红鬃烈马嘶鸣,尤其醒目。
他的所有面部表情再次归于单调,单调到冷酷无情,不悲不喜,拒人于千里之外,气场强大,眼神是久经沙场斩杀过无数人后淬炼成的锋利。
是了。
这便是名实至名归的杀神,烨王。
他身后的大将皆是严阵以待,勒紧缰绳,半分都不敢放肆。
“禀王爷!”钟铭抱拳,“大军清点完毕,经过两日休整,若此时出发,午后正好抵达长安面圣!”
“传令!”陆旻烨大喝,高举令牌,“出发!”
集结着山间大军,如一条蜿蜒的庞大巨龙,开始前进。
沿途枯燥,钟铭时常奔波队伍,监督行军路程,碰到陆旻烨另外的贴身随侍风晚,长吁口气。
“累死爷了!大军总算出发了,王爷前日病发在奉安县耽搁了,真怕迟到,皇上会责罚。”
风晚瞥他眼:“咱王爷回京不日便会娶太傅嫡女,皇上总不会在大喜将近之日怪罪吧。”
“咱跟随王爷戍守边关七年,王爷连太傅嫡女长什么鸟样都没见过呢,这桩婚事,还不知王爷是否乐意。”
“乐意?圣上下旨,岂容旁人乐不乐意!”风晚冷嗤声,大言不惭道,“纵使她太傅嫡女又如何?王爷若不喜欢,冷落几年休了便是,亦或是多娶几房小妾,日子也美滋滋的。”
“嗳。”钟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似的,刹那,他猛地拍大腿,急急呼道,“完球了!王爷命我整治奉安衙门一事,我忙着整顿大军忘了!这都走十几里地了,我还得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