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那位两手接过去,跟没戴眼镜那位凑到一起,一起看记录。
第一感觉就是,多。
孟昭最近几年没换过手机,跟徐东明的聊天记录几乎全都在,从分配导师、到跟着他做项目,师生之间聊天并不算频繁,有不少对话都发生在半夜。
两位老师仔细看内容。
【图改好没,快点快点,全组等你一个人,你怎么回事?】
【教不教得会?不行你退学算了,要不要我帮你申请回去重修大一?】
【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个人,一到交作业,脑子就没有灵光的时候。你怎么考进来的?啊?孟昭我问你,你怎么考进来的?】
翻一个月,是这样。
再翻两个月,还是这样。
两位老师浏览完了所有聊天记录和往来邮件,面面相觑,徐东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孟昭几乎笑出了声:是谁举报我俩,有不正当师生关系?
她真觉得挺离谱。
徐东明这个人,院里出了名的暴躁,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
反正给他办事儿,他给钱给署名都很大方,他就是嘴毒、脾气坏,搁在最近几年,确实也能算pua的一种。
孟昭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思路灵活会说话的学生,但她这人脾气就这样了,心思活络不起来,挣扎过后决定保持沉默,接受一些来自徐工的情绪垃圾。
但也仅止于此。
徐东明每天忙得要死,哪还有空做越线的事情。
她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都沉寂了几秒。
两位老师交换眼神,将手机递回来:谢谢你的配合,孟昭同学,你可以走了。
孟昭拿回手机,叹口气站起身,很礼貌地道:辛苦你们了。
两位老师正想客套:不辛苦。
就这么完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闲闲的,慵懒散漫,又透着威压。
一把尖刀似的,锐利地划破这种虚伪的平静。
几人微怔,一转头,就见谢长昼正抬眼看过来,胸腔起伏,唇角勾着寡冷的笑:举报人诬告同学、浪费人力,败坏校风校纪就这么完了?
俩老师愣了下:您这是
谢长昼拎着手杖走过来,居高临下,下颌危险地绷紧。
孟昭有个瞬间,甚至觉得他咬牙切齿,已经将情绪压下去了一部分,才一字一顿,森冷地问:匿名举报不都是实名的么,动了我的人,不给个处分?
孟昭呼吸一滞。
老师下意识:这不合规
所以,平白无故,泼人脏水。谢长昼打断她,冷淡地撩起眼皮,披着匿名的皮,不负责任随意检举,就合你们规矩?
办公室气氛忽然紧绷起来。
我们,肯定还会做进一步调查的。另一位老师愣了会儿,解释道,而且,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徐东明老师单独了解一下,所以需要孟昭同学先离
你们这流程,先把学生叫过来,然后当着导师的面问学生,要不要让导师回避。
谢长昼都给气笑了,迈动长腿拉开凳子,干脆坐了下去,冷声,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你们要问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他声音不高,声线低沉,微带着点儿沉沉的哑。
偏偏身上透出一种强烈的领导者气场,坐下了,那股气场显得更足,他丝毫不加掩饰,没人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连黑色风衣垂落的衣角都显得锋利。
孟昭迟迟回过神:谢
你坐着。谢长昼见她要起身,攥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拉回座位。
他声音很低,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很快又移开。
炽白灯光下,他清俊的眉峰冷淡地聚起,以近乎倨傲的姿态,对着对面三个人,不紧不慢,也不容商量:
要查什么,当我面儿查。就现在,我看着。
日薄西山,傍晚时分天空淡蓝,大片橙黄色,水墨一般在天边晕开。
成群白鸽扑棱棱从建院门口掠过,飞进风里。
孟昭跟着谢长昼离开院办公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
走廊上没有声音,两人静默地走到楼下,向旭尧将车开到眼前。
孟昭才摸摸鼻子,慢吞吞道:谢谢你。
虽然,确实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徐东明被问的问题更详细一些,这两年整.风,导师和学生之间风声鹤唳,哪怕只是匿名举报,也要仔细过问。
她很想得开,但徐东明可能就不太能。
他教书这么多年估计也没遇见过这种事儿,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脖子都气红了,越说越激动。
到后面,拍着桌子低吼:谁!谁举报的!欺师灭祖的屎盆子也往我头上扣,还想不想毕业了!
给戴眼镜那老师都吓得不轻:您,您要报复检举人?记下来,他可能要报复学生。
总之是一地鸡毛。
残阳在天边收尽,两人在车门前驻足。
谢长昼思绪游移,听见她道谢,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