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答复挑不出错处, 态度也恭敬, 把顾鸣和衬托得像个性格恶劣的反派。
季清越转了视线瞄着顾鸣和,样貌英俊得过分的反派余光扫到他,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平静的目光像在催促他快点吃饭, 不要到处乱看。
见季清越低下头听话地吃了自己夹过去的菜,顾鸣和收回视线, 转而盯着站在面前的张嬷嬷。
“是么?”顾鸣和声线沉沉,似笑非笑:“难为祖母还这么为我想着, 倒是我这个当孙儿的不是了, 不过成个亲,还劳动祖母,兴师动众的。”
“哪里, 少家主这是什么话, 老夫人只是想着能帮些忙罢了,她也是念着少家主呢。”
“祖母身子不好,该多注意才是。”顾鸣和声音淡漠, 这话听着不像是关心, 反而像是威胁。
他说完没等张嬷嬷回话, 又转了话头:“药端给我吧。”
“这,是该让少夫人立刻喝了的,老夫人……”张嬷嬷语气迟疑。
她没说完,就听见杯盏摔在地上的声音,碎片溅到她脚边。虽然声音不像是杯盏被用力掷到地上,像是有人不慎将杯盏扫落,她仍然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她心悬了起来,抬了抬头偷偷往顾鸣和那里看,果然看见顾鸣和手边的茶盏被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后背一片冷汗,忙不迭地跪下请罪。
“起来。”顾鸣和视线平淡地扫过她。
她低着头,没敢起来。
“张嬷嬷果然是上了年纪,话都听不清了。”顾鸣和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多严厉,不像旁人生气时便会疾言厉色,张嬷嬷却反而像是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生怕眼前这活阎王下一句话就是让人割了她的耳朵。
她踉跄着站起来,示意小丫鬟把药端过去。
小丫鬟吓得腿肚子都在抖,软着腿把药端到了顾鸣和面前。
“少家主。”画亭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低声唤道。
顾鸣和摆手示意她回去,伸手在药碗外壁上摸了一下,指节轻轻一弹,药碗便翻了。
小丫鬟吓得脸色煞白,端着托盘的手颤抖着。
顾鸣和只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抬眼看着张嬷嬷,自下而上看人时眼神也带着睥睨,“张嬷嬷,药凉了,再去煎一碗吧。”
“是,老奴这就去。”张嬷嬷点着头,只当自己眼瞎看不见那汤药里冒出的热气。
“你自己亲手煎。”顾鸣和语气平缓道。
张嬷嬷只不住点头:“是,老奴一定自己亲手煎。”
“下去吧。”
张嬷嬷心里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试探着放下去,带着人就要走。
还没往外走两步,身后边那活祖宗又开口了:“等会儿。”
她心重又提起来,转身又行了个礼,也不敢说话。
“张嬷嬷,你也年纪大了,夜深露重,回去小心些,近日雨水多,池子边有些滑,远着些走,你要是掉进去了,祖母不得哭掉半条命。”
张嬷嬷深深低着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只一个劲儿应着话,怕出门真被丢进池子里没了命。
“行了,走吧。”顾鸣和似是终于好心放过了她。
她带着小丫鬟出了院子,看着外面的月亮,恍惚觉得自己又活了一回。
老夫人是少家主的长辈,少家主就是再疯也不敢对着长辈做什么,她不一样,她就一个奴才,那活阎王刚才就算是打杀了她,主子弄死个奴才也是常事,谁能帮她,她虽是老夫人的家生奴才,但若是死了,老夫人也不会为了个死人跟少家主过不去。
少家主已经是家族里半个掌权人了,谁会真跟他过不去。她心下这么想着,仍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来。
她走后,房间里的画亭很有眼色地无声示意身后的人收拾了摔碎的茶盏,又很快悄无声息端上了一杯新茶。
季清越忍不住抬眼看向神出鬼没的画亭,如果不是刚才看见顾鸣和把茶杯推下去,听见了那声响,他真的会以为顾鸣和的茶杯还活得好好的。
顾鸣和手底下的人工作能力都这么强吗?
他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又听到坐在他对面的顾鸣和问:“药煎好了吗?”
季清越咽下嘴里的饭,打量着顾鸣和,顾鸣和不是刚才才让张嬷嬷去煎药的吗,这才几分钟,还是顾鸣和另外煎了药?
给谁的,是顾鸣和要吃药,还是给他准备的?
旁边站着的画亭毕恭毕敬地回:“算着是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
季清越放下筷子,看到顾鸣和稍一颔首,画亭便动作迅速地退了出去,无声无息的。
顾鸣和偏头,“吃饱了?”
季清越转回脸,下意识张嘴想说话,又想到什么闭上了嘴,在顾鸣和视线里点了点头。
顾鸣和只当没看见季清越张嘴又闭上的动作,听到门被敲响,他出声让人进来。
季清越看着画亭带着另一个陌生的丫鬟进来了,两人一人端着一个托盘,画亭手上那个托盘里放的很像是个药碗。
随着两人走到他面前半跪着行礼,季清越看见画亭手里确实是碗药,棕色的汤药弥漫着一点热气,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季清越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身子,连旁边那个丫鬟手上的东西都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