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毒蝎戒指(2合1)</h1>
徐璐缓缓转过身来, 转头直视段沫颜,眼睛迸发出热烈的光:“净主,我刚才言语过激, 我向您道歉。其实谢利对于您的追求就像飞蛾扑火, 我太了解他了, 他到死都不会放弃的。所以,您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段沫颜:“不行。”
徐璐更凑近了一点,神色急切:“我知道的,原本帝都就是在为您破例举行净化师大典,您会在典礼上挑选一位婚约者, 既然这样, 能不能也给他一个机会?他不比那些候选人任何一位差。”
徐璐这是百分之百“我家的猪是村里最好的猪”的习惯性想法, 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一脸义愤填膺,这会一秒变身媒婆,希望把自家的猪推销出去。
段沫颜嘴角抽了抽, 义正言辞道:“其实你误会了徐医生,我原本就只是打算随便选一位朋友先拖延着议会,完全没打算真的结婚,所以也谈不上给谢利一个机会一说。”
段沫颜正色道:“你不愿意被逼婚,我也是一样,你如今这样对我说,岂不是让你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你们的暴力手段也许可能挽救一时的恶果, 但是长此以往呢, 晨曦终究只是一个螳臂当车的反叛组织, 不是真正的朝阳。当天平的两端势力不平衡, 拿什么去瓦解敌人?”
徐璐一愣, 她收回视线, 似乎是想通了,表情有一秒的释然:“对不起,我明白了。”
段沫颜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过了会,玛丽大姐凑过来,“徐医生,你怎么了?”
徐璐还看着她的背影:“我发现,净主是有大智慧的人。”
“呵?刚谁还怨她呢。”
“我犯了蠢,”徐璐回过头慢慢离开,“只是,她的路会很难走。”
议会也许需要一名净主,但当她企图打破规则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需要了。
“我也想不到了,还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人。”徐璐道。
我村里那头谢利猪也够呛。
*
谢利带着巴特等人出发前去珊莎城,位置不远不近,乘坐空轨来回需要两天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难得身边没有人粘着她,段沫颜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好好打探一番这座晨曦组织的秘密小镇。
也许是性别的天然青睐,她很快和镇子里的妇女们打成一片。
“其实每一次晨曦组织在哪个城市打响战争,x都会暗地里保护住平民。”玛丽大姐说道,她正在用一种绳子编制织物。
“你知道的,总有一些流寇会打着晨曦组织的名义烧杀抢掠,他们很讨人厌,谢利经常和他们干仗。”
“我们从来不会伤害女人、老人和孩子。”一边的苏珊大姐道,“我曾见过晨曦组织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窝点,救回了很多孩子,其中还有好几名女孩。”
“拐卖女孩?”段沫颜震惊,就连12区的罪犯们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能做出这种事的又是何等丧心病狂的歹徒。
这时一旁一名正在做活的男人解释道:“有许多利欲熏心的地下窝点,专门在各个城市边界拐卖孩子,如果是男孩子,就会被卖到工厂流水线做苦力,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女孩子,但是女孩子一般都会被家里人看得很紧,他们都是用各种手段诱拐。”
“如果能得到一个女孩,基因纯度再高一些的话,黑市里的买家可以炒到天价。”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愤然的表情,“这些人就是角落里的蟑螂,真正摒弃了人性的恶魔,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拼上我的性命,也要把这群拐卖犯剿灭。”
其他做活的人也大多是类似的态度,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骂着,段沫颜很容易从他们的话语里看出普通人对于人贩子的憎恶,特别是在这个男多女少、女性珍贵如明珠的世界,几乎是在人们心里扎一把刀。
谢利离开第三天的时候,段沫颜从徐璐那里听到消息,他似乎是从珊莎城整合了一批残余的军.火库存运回来,减少晨曦的损失,要知道珊莎城里还有不少部队驻扎,天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
也是在这一天,段沫颜第一次看到有外来人进入小镇。
那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并不太整齐,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牵头的是个中年男人,正和小镇里的厨师罗伯特说话,在他身后,许多男性劳工正推着车前进,车上装满了物资,多用麻袋包装。值得一提的是,队伍里也有不少童工,全是男孩子。
这个队伍是来卖粮食的。
晨曦组织的安全屋并没有多少人专门从事农业,他们种植的作物也不够大伙吃一年的,所以每年买粮食的日子就是安全屋一年内少有的不设电磁屏障的时间。
这一天,所有的武装、战斗机、机甲都被藏了起来,小镇的房屋间隙偶尔跑过几只鸡犬,从外面看就是一派正常的田园村庄。
段沫颜和众多大婶一起被迫待在教堂里,因为她身边人数太多,想要脱身都十分困难。
运送粮草的队伍走得很慢,而且领头的男人似乎有意想要和组织里的人多说两句似的,半晌才来到教堂边的空地上,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个青壮年准备接手。
“把东西放在这里吧。”充当镇长的老罗伯特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他还惦记着炉灶里的面包,所以语气有些急切,“送完粮食,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好的好的。”伊夫催促着身后的劳工搬运货物,他的眼睛左右乱瞟。
不管什么时候,商人的嗅觉都是最敏锐的,伊夫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总觉得这个山谷里的镇子有点蹊跷,每次要的粮食都很多,而且出手阔绰,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镇长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镇长。
在男人们搬运麻袋的时候,女人们就坐在室内小声议论纷纷,段沫颜隔着窗户注视着那群贫苦的劳工,他们年龄从10到40多岁不等,脸上充满沧桑。除了为首的那个男人,其他劳工大多穿着粗糙的衣服,灰色、蓝色的麻布工装,他们的鞋子和裤脚上溅满了泥水,想来跋涉的过程中途径了不少雨地。
而那些充作童工的男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大小,正值长身体的年纪,抽苗的个头加上营养不良,一个个就像拉长的柴火棍,撑起麻袋的时候,她总以为他们的身体会弯折,但每次都能坚韧地挺住。
段沫颜的目光从这些少年身上划过,看见他们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们也是被拐卖的孩子?”
“不是,大部分是因为家境贫寒早早出来打工。”
“伊夫是个吝啬鬼,连未成年的工人都招收。”
段沫颜眉心拧紧,就在下一秒,原本正在呵斥一名童工的伊夫忽然抬头,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他猛地回头看向了窗帘掩映的窗户,和段沫颜的视线正好对上。
虽然罗伯特很快挡在了他的面前,但他当然看见了屋里的少女。
“你们这里竟然有女、女……”伊夫结巴了,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年轻女性。
伊夫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仔细,罗伯特等人立刻将他拦住。他们没了好好说话的心情,沉下脸来:“货物我们已经收到,你该离开了。”
“不,我必须问个清楚……唔。”伊夫被一把捂住了嘴,面对经过重重训练的晨曦组织众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而其他劳工看到工头被粗暴地往镇子外拖,竟然都没什么反应,也压根没人选择来救他,很快,一番喧闹下,运送粮食的队伍才挤挤挨挨离开了镇子。
等到电磁屏障重新设置好之后,外头的人就进不来里面了。段沫颜从教堂里走出来,听见人们还在议论刚才那个卖粮食的队伍。
“下次可不能再让他们来了。”
“就算他说出去别人也只会当他是疯子。”
那些装着粮食的麻袋就堆放在教堂的空地边,因为麻布袋粗陋,漏了很多谷粒在地上。到了晚餐的时候这些粮食还没有被收拾完,大家只能在旁边的地上随便摆桌子吃饭。
晨曦组织很团结,所有人吃东西也都是凑在一起的,人们热火朝天聊着白日的见闻,只有段沫颜独自坐在上首用餐,她身边安安静静,一把空椅子放在一旁。
碗里的蘑菇汤很烫,她用汤匙搅动了两下,撕下面包沾着吃,刚动了两口,忽然听到身旁草丛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传来。
野兔吗?
段沫颜狐疑了一阵,但过了一会声音又响了起来。预想中的野兔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那手布满伤痕,倏地一下从草丛里伸出来,迅速夺走了桌面上摆着的两块干面包。
段沫颜条件反射摸腰间的匕首——摸了个空,等到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她才看清——
那是两个男孩子。
似乎是白天的劳工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两个,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队伍,躲藏在小镇里直到现在。因为身材太瘦弱,藏在树丛里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用餐的众人全都停下了动作,一个个瞠目结舌、哑然失声。
老罗伯特猛地站起来,他脸色不太好看,快走两步从树丛里将那两个孩子抓了出来,而他们几乎没有挣扎,因为太瘦小,在老罗伯特手里就像两只羊羔。
此刻,段沫颜、徐璐,乃至组织里所有的女人都围在桌子前吃饭,晨曦组织的秘密也都暴露无遗,机甲还杵在田野里,而这两个男孩耷拉着脑袋,正和他们怯生生的对视,丝毫不觉得自己目击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段沫颜沉吟了一会,脑中迅速出现数个假设,晨曦组织会将他们灭口吗?还是终身囚禁在镇子里?
而在这沉默又紧张的十几秒时间里,她注意到最小的那个孩子一直在看着她,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光。
“你们在发什么呆?”
一道慵懒的嗓音打破窒息的气氛。
段沫颜猛地回过头,见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自不远处逆光走来。谢利忽然出现,身后还跟着巴特等人,他们开进来一辆民用卡车,正不断从车厢推出一箱箱的货物,想必里面就是珊莎城抢救出来的武器了。
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他们围到卡车那里去帮忙巴特卸货,顿时没人吃饭了,餐桌上就剩下段沫颜和老罗伯特,以及那两个孩子。
谢利慢悠悠走来,他看了眼一旁就算被老罗伯特提着,仍在争先恐后吞咽面包的两个男孩子,自动选择了忽略。
他的模样风尘仆仆,每踏一步身上都在落灰,他随手脱掉沾满了血迹和沙土的外套扔在地上。
当他靠近的时候,段沫颜再次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汗味和烟火味道裹挟着成倍递增的荷尔蒙,强势地侵占她的安全距离。段沫颜侧过身子想要离开餐桌,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安稳坐在位置上。
与此同时谢利低下头,一口将她盘子里剩的半块面包叼走了。
段沫颜:“……那是我吃过的!”
“罗伯特,你的手艺又长进了。”谢利坐在她旁边,歪头笑吟吟看她,“很好吃。”
段沫颜:……窒息。
罗伯特对于夸奖却无动于衷,他白着脸道:“x,这两个孩子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注意他们藏在了镇子里,该怎么处理?”他很清楚,如果安全屋暴露,被毁的不止他自己,将是所有人的生活。
谢利打了个哈欠,手掌撑着下颌:“还能怎么处理,找两户人家寄养,并且分配给他们学习任务,如果能通过考核就留下来。”
这个回答显然让老罗伯特略带惊讶,他半晌才回应:“噢噢,好的!”
两个男孩子被带走了,段沫颜看到他们由几位大人各自带进屋子,然后里头亮起暖光,灯下有人影攒动,想来应该是安全了。
而谢利至始至终歪头在一旁打量她:“怎么,对我有所改观了?”
段沫颜回过头认真道:“我确实对晨曦组织有所疑惑,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们。”
谢利似笑非笑,他俊美的五官在夜晚尤其魅惑,像暗夜蛊惑人心的妖精:“孩子是社会的未来,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孩子在十年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所以你才会抓捕那些拐卖儿童的罪犯?”
“罪犯只是社会恶意最大化的产物,铲除不需要什么特殊手段。而那些温水煮青蛙的毒素,才是一点一点侵蚀人的神经。原本正常人类需要具备的警惕、审视、竞争、思考,这些敏锐的感官就在一复一日的珠宝和糖果中死掉了。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揭去那一层丑陋的皮,过几年所有女性的世界都会歪掉。”
谢利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捧杀从来不是人类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果需要的话,就让我来当那个恶人,让我承受骂声。”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现在,你该去休息了。”
这一晚上段沫颜都在思考谢利的话,她有所感觉,不管是畸形的社会秩序还是表面繁荣的女性状况,一切都需要一把撬开封条的刀。
她想要当那把刀。
*
那两个劳工男孩子很快在晨曦组织里住了下来,开始正常的生活。
这个世界因为畸形的人口性别比例,男生从小就要承担更多重体力劳作,加上不公平的社会地位,如果是活在低等区域的百姓,有些男人根本不可能和女人结为夫妻,他们只能通过替代子宫的方式延续下一代。
单亲的父亲养育单亲的儿子,工人的儿子依旧变成工人,一天天一年年,进一步加剧男女性别的失调比例。
这两人也是如此,他们的父亲都是劳工,死后由儿子继承长辈的工作。一人叫洛克,一人叫内利,全都十五岁了,却看着和十二三差不多。
两个男孩很能干,他们早上和组织里的男人们一起劳作,下午就会帮助女人们干农活,除草施肥什么都能做。这座山谷中的小镇很快因为小孩子的出现而变得欢快起来。
段沫颜也经常发现麦田里扎起的稻草人,和在清晨放在窗台上的鲜花。
她拿着把扫帚,站在教堂门前清扫落满了树叶的广场,秋季悄无声息得到来,地面上铺满了一层金色羽毛般的树叶,她的扫帚扫过去,发出簌簌的声响。
“小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段沫颜转过身,见其中一个男孩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头发也洗干净了,瘦削黝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而在他的后面,另一个男孩站得更远一些,两人小心翼翼,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姐,请让我帮您干活吧。”男孩双手攥紧了衣摆,他似乎是第一次和年轻女性说话,开口脸就红了,但他还是勉力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更令人信服一些,“请您相信我,我们能干好的。”
段沫颜瞧了瞧两人紧张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