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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了要跟着秋末枫一起回家的请求,他原以为我的意思是「跟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在明白我真正的用意后,便二话不说的拒绝了。
「拜託。」
「不可以。」
「拜託啦。」
「我已经拒绝你了。」
就在这样来来回回的攻防后,他率先感到不耐烦,正巧趁红灯时停下脚步,盯着身旁的我,眉头微蹙,「你进我家做什么?」
我没间着,在衝着他笑后凝视着地面,看到一个距离刚好的小石子,便抬起脚将其踢出去。
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他才好,无论我如何回覆,其中大部分答案都会沦为谎言,即便我明白自己对他撒的谎已经够多。
「我就想去嘛。」我耸了耸肩,道出一个曖昧不明的答覆。
「为什么想?」他又问。
我抓抓头,「因为你是我朋友呀。」
我实在是用尽了全力不对他说谎,可见他微瞇着的眼,显然对我这些怪异的答案感到有些不满。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行人号志灯转为绿色,我跟在他身旁起步,没有立刻做出答覆。
对,我没有朋友——但我能这样说吗?这样他会觉得我很可怜吧?
「昨晚也是。虽然我答应你所谓『朋友』的请求,但还是很好奇原因为何。」秋末枫抿抿唇,目光盯着前方,「你要找朋友,为什么会特别选上生活圈没有交集的我?」
我敛起嘴角的笑,垂眸望向地面,步伐也逐渐变慢,不出几秒,前头的秋末枫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便折返回到我身旁。
我想起他昨日安慰我的模样,想起他认出我的那瞬间,想起我初次看到他的那一眼。我轻轻拉着他的制服衣角,抬眼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因为,你是特别的人。」
即便面容没什么大变化,可我依稀之间听见他倒抽了口气,我也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这么讲似乎有点不妥。
尷尬蔓延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中,我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掏出了手机,点开自己的帐号页面,试图转移话题。
「我不是说等下次见面要给你联络方式吗?」我亮出自己的萤幕。
在听见我方才的那句话后,秋末枫似乎也没了追究的心思——虽然我也不晓得他这究竟是答应了没。他同样抽出口袋里的手机,在搜寻栏打上了我的帐号。
「这英文代表什么?」虽然说得不明不白,但我知晓他指的是我上头显示的名字「ywr」。
我摇摇头,「随便乱取的罢了。」
死后,我也同样的拋弃了过往的社群帐号,重新办了一个让别人不晓得是我本人的帐号,不过我骗了秋末枫,那三个字母其实并非乱取的。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我也没再补充些什么,我们就这样并肩走在返回秋末枫住处的路上。
夕阳西斜,逐渐没入远方地平线,天色昏黄,太阳馀暉染上了周遭云霞,五彩斑斕,这般景色好似一幅绝美的画作。
——为什么我想跟着秋末枫回家呢?
不如说,若不去他家我还能去哪?在与秋末枫相识前,除了待在自己家外,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四处漂泊,漫无目的的乱跑,明明从前的我不爱运动,如今散步却成了我的必备行程。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流浪着,而这漫长的旅程,以与秋末枫的相遇做结。
秋末枫成了我唯一的归途。
「那,你为什么又会答应我莫名其妙的请求呢?」我双手交叠在身后,随口问道。
明明换作他人,面对一个来路不明,主动要求要当朋友的陌生人,十有八九都会拒绝的才是。
瑟瑟秋风拂过身畔,我下意识抱着双臂颤了几下,见我如此,秋末枫脱下了自己的运动外套,轻轻披在我的肩上。
他不带一句话的行动令我觉得有些暖心,在将大尺寸的外套拉上拉鍊后,我尽情的享受这份同样蔓延至心上的温暖。
我原先以为他没打算回覆我的问题,可几秒后他开口,「等熟一点再告诉你。」
呿。
有这样吊人胃口的吗?
话虽如此,我仍是失笑,「我会努力跟你变熟的。」
在抵达我已经来过两次的,秋末枫的家门前后,我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到他家里可能会有其他人在这事。
本想开口询问,可就在这时,我眼角馀光瞄到了门边鞋柜,里头的鞋子不多,合计只有六双,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家该有的鞋子数量,何况那全都是尺寸相似的男款鞋。
即便感到不对劲,我仍是保持沉默,将自己不知多久没脱下来的布鞋整齐摆在门边后,乖乖跟在他身后进了这栋屋子。
环顾四周摆设,以这附近住宅区我擅闯过的其他住宅来比较,秋末枫的家异常简朴,丝毫没有高级豪宅的架势。
「我问一下啊……」我小心翼翼举起手来发问,「你家人哪时候回来?」
', ' ')('虽说如果可以,我原本的确有打算一直赖在这儿不走,可若秋末枫的家人回来了,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子出现在自己家,肯定会起疑吧。
秋末枫停下手边要拿室内拖给我穿的动作,没有立刻回覆,而是在几秒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行动。
我穿上他递来的拖鞋,越想越觉不对,就在这时,他也同样开口。
「他们不在了。」我感觉到他试图保持淡然的语气,但那略显忧伤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
我敲敲自己的额,在心里埋怨自己实在是专业踩雷,偏偏正好提到了这禁忌话题。
「抱歉。」我吞吞口水,盯着洁白地面瞧,心底除了愧疚外,也油然升起一股恐惧。
秋末枫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
他会不会因此而不愿意跟我往来了?
如果他对我感到反感了,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要失去他了吗?
我曾以为自己在死后有所蜕变,如同蝴蝶般成了崭新的自己,可似乎不是如此。好像在被茧束缚的那刻起,我就註定是隻带着残翅的蝶,于是在破茧而出后,我仍只能苟延残喘的在地上以不灵巧的脚爬行,同时用着那飞不起来的双翼做出最后的挣扎。
我仍旧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容易担惊受怕的自己,一年多来的故作洒脱,在遇见秋末枫后,因为一句话、一个念想便被尽数戳破。
我明明没打算伤害他的,可却因为无知的言论而勾起了他内心的伤痛,是我不够敏锐,全都是我的问题。
秋末枫迟迟没有回覆,我的惧怕以秒为单位逐渐加深,我害怕他对我產生了厌恶。
「对不起,秋末枫……对不起。」我垂下头来再度道歉,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角,明明对方就近在眼前,我却在这一刻觉得彷彿他下一秒就会离开我身旁,「对不——」
「没事。」他回过身来,我感觉到发顶被一隻大掌覆上,「你不用一直道歉。」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停眨着眼,感觉视线变得朦胧——我又想哭了,为什么我总如此脆弱?
「那、那……」我攥着裙角,黑裙都要被我捏皱,而后鼓起勇气来,抬眸与他对望,「你原谅我了吗?你不要讨厌我好吗?」
如果连唯一的朋友都离开了我,那我将再度回归孤身一人的寂寞,我没有勇气再回到那样的状态了。
他轻叹口气,而后撑起一抹笑容,覆在我发上的手也轻轻动了动,「我没有怪你,所以也没有原不原谅,更不会因此讨厌你。」
闻言,我咬着唇,花了许多力气来将眼泪逼回去。明明应该要因为他这番言论感到庆幸,可我看着他虽然有些不解却仍是柔和的神情,驀然间却觉得越来越想流泪。
半晌,我下意识的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靠上他温暖的胸膛。
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拥抱一个人了,已经要忘记原来拥抱是件如此温暖幸福的事。
「秋末枫。」我满足的闔上眼,随后轻唤,「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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