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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人没再说话,李羡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孟子玮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多少夹杂怜惜。
她觉察自己刚才低沉的态度被误会。
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叮声响,电梯门敞开。
“走吧。”孟子玮朝李羡笑一笑,挽她走出去。
门侧侍应生过来问候引路,顺便接过手里沉重的托特包和羽绒服。
酒店顶层对得起六十五层的楼高,装饰富丽堂皇,新中式风格,花鸟竹水细节处做得典雅妥帖。两侧布置了许多山水画,零星几人在欣赏。
侍应生将大门推开,将孟子玮和李羡迎进内室。
门口正对落地窗,斜前方一座l型沙发,坐了六七个女人,大多三十出头,正在谈笑,听见动静,齐齐看过来。
今天下午出现在这里的女人非富即贵,个个坐得闲散,不知道门口来的是什么人,仰着下颌瞧过来,直勾勾打量。
直到有人点了句孟小姐吧,片刻,呼啦啦站起来四五个人——
“子玮?”
“孟七小姐,来得这么晚呀,快来坐。”
“表妹呀陈总在里面聊天呢。”
顶楼大而空旷,装饰华贵,地面铺就厚重的暗色地毯,另一侧是西装革履谈笑风声的男人,这环境让李羡显分外朴素,格格不入。
她没想到顶楼是这样的社交场合。
孟子玮看出她的退缩,挑了单独的双人沙发,距离贵妇们不远不近,“说实话要不是我爸发话非要我来接陈序,我绝对不参加这种场合这还故意晚了一个小时来的,估计快结束了。”
李羡笑了下,“介意我写稿子吗?好几个刚想出来的句子,得赶紧记下来。”
孟子玮自然表示不介意。
李羡从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子玮,怎么不过来坐呀。”有女人回头问。
孟子玮说:“不了,这里清净。”
女人笑:“你啊你,还跟个小孩似的。旁边这位小姐是?”
李羡看着电脑屏幕,也能察觉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孟子玮低头看手机,轻描淡写,“我二嫂啊。”
这人没有继续追问哪个二嫂,而是问你这哥哥呢,孟子玮说出差,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子玮,你今年夏天在哪住的?”
“瓦鲁阿图啊。去年不是考了个潜水证吗。”
“我去年才去过,雨林特别壮观,你早说你去呀,今年结伴好了。二嫂呢?”
有人跟孟子玮聊天,李羡冷不丁被cue,她后知后觉看过去,穿黑色高领蕾丝衬衫的女人正昂着头,尖下巴挑衅地对着这里。
李羡笑了笑,轻声道:“我常住连城。”
“声音真好听,配音员似的。”女人笑眼和善,“你常住这里呀,我们都常住这里,不过每年还是有些时间出去玩玩。你喜欢哪里?说不定以后搭个伴。”
“周围的县级市比较多,再就是蓉城,桐城,卫城这些。”
都是不超过周围五百公里的地方。
听见这番话的女人都没忍住多看李羡一眼。
刚才挑起话头的女人将视线从李羡脸挪到,落到放在地上的托特包上,李羡也看过去。
刚才她随手将包放地上,巧的是这些太太们也是这么做的,一众爱马仕香奈儿里面夹了只百元托特包。
这只两百块的托特好像不算丑,李羡想。
而且,背百万包包的人,也是会死的。她发挥阿q精神,反而有点开心。
“这么近的呀,你还挺恋家。”蕾丝衬衫的女人微笑。
李羡笑说:“工作而已。”
女人没想到她这么坦然大方,一时摸不清她太钝还是段位太高,于是笑了笑,战略性喝茶。
孟子玮暗自翻了个白眼,悄悄跟李羡说:“她在茶言茶语。”
“我知道。”李羡唇角勾起弧度,继续处理工作消息。她得把稿子交给主编,批复通过才能下班。
接下来十多分钟,李羡一声不吭,顺利交稿。她阖电脑时,听见那边人说,挺好吃的,给她们多拿点吧,年轻人爱吃。
侍应生端了份摆在手提箱里的精致果盘,放到李羡和孟子玮身前小桌上,又添了一提甜品,随后离开。
“没安好心。”孟子玮嘀咕,问李羡,“你吃不吃?”
李羡觉得自己也许该矜持一下,可现在距离她上次进食有七个小时,她太饿了,准备伸手拿香蕉。
“哎,你们那儿有没有水呀,这里的刚好倒完了。”许太太问。
刚才服务生来添过水,李羡下意识应声,将小巧精致的瓷壶递过去。
许太太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似的眨巴眼睛,然后又觉得她理应这么做似的笑了,“谢谢。”
许太太扬了扬双手,一只拿了手机,另只掌心搭了条项链,语气礼貌地问:“不过我现在空不出手,可以麻烦你帮我倒吗?”
', ' ')('李羡看向不远处侍立的侍应生,又看了眼大桌果盘旁的的茶壶。
许太太气定神闲补充:“就当交个朋友了,等下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上位者对下位者,以其折辱尊严与崇拜金钱之间的纠结为乐。
以二哥平日的处事和地位,孟子玮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握着手机,嘴巴微张。
大沙发上几位也纷纷压低谈话声,忍不住看过来,视线中夹杂戏谑或不屑。
李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放下茶壶,也放下了自己自作多情的好心。
许太太原本对此不满,还想说什么,忽有服务生快步走过来,俯身低语片刻,她脸色大变,看向男人们的方向。
孟子玮赶紧牵李羡坐下,“二嫂,她有病,故意羞二哥?”话没说完,盯着她身后的方向,怔住了。
李羡疑惑地回头。服务生拿了几幅画走过去,旁边人小心地撤开缂丝屏风。
她的目光滞住。
屏风后面还有套桌椅,坐了三个男人,西装革履,闲散从容地欣赏服务生专门拿过去的书画。
坐主位的男人穿白衬衫和烟灰色西装马甲,同色西裤,极随意靠着椅背,手臂搭落扶手,显得沉稳贵重。
淡薄寡恩的脸,眼睫微垂,越过浮哗长厅,视线遥遥落过来。
一周未见。
李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恪。
他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庙堂里一尊塑像似的,视线渺茫落下来,仿佛谁都瞧见了,又仿佛谁都不在乎。
整个房间没人说一句话。
直到他身侧的人动了动。
这人比孟恪要年轻花哨,婚礼上李羡见过,是做酒店的二代,大概是今天的东道主。
彭润确实是今天的东道主,下午帮朋友展览收藏的古画,算次小型聚会。
外头吵闹,他吩咐人单独隔了这么一块空间,没人打扰,只有孟恪、彭润和楼下刚开完会的朋友坐在这里。
孟恪忽然要看那边的画,于是屏风被撤去。
“怎么回事?”彭润招手叫来领班,后者低声耳语几句话。
他听清是谁到了之后一愣,偏头朝外看过去,一眼看见坐在孟子玮身旁的人影。
开始有人低语议论,讨论发生了什么事。彭润懒懒散散起身,扬声:“行啦。我的不是。”
四周立即安静下来。
“怎么连个给许太太倒水的都没有。”彭润一改平日闲散神情。对着身旁侍立的服务生,语气严厉,“礼仪课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转身他又笑眯眯走向太太沙龙。
许太太看了眼不断逼近的彭润,又看了看身旁的侍应生。
侍应生从同伴手里提了壶,准备给桌前茶壶加水,掀开壶盖,里面是满的。
许太太忽觉寒意从脊背渗入骨头缝里,皮肉不自觉紧绷。
手机落到腿上,项链随便塞回包里,许太太声线颤抖:“我自己来吧。”
侍应生顿了顿,还是往里头加了几滴水,然后倒给她,恭恭敬敬递到她手边。
彭润轻笑着,看着这女人忍不住颤抖的双手,眼底到底还是闪过鄙夷,然后挪开,看向那张小沙发。
粉色小洋装的是孟家小七,她身旁另一位瞧着也就二十五六,衬衫黑裤白球鞋,不像是来这,更像是去楼下参加发布会的。
这么大场面,倒没露怯。彭润不动声色收起打量的目光,在她注意到自己时热情地打招呼:
“嫂子,你来怎么不打声招呼。让人把你怠慢了,我的错我的错。”
咣当一声,许太太手里的茶杯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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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孟恪携太太提前离场,孟子玮趁机跟上。
几人同行,孟恪走在前,他身材挺拔,裤脚随步幅轻微晃动,短暂重叠皮鞋后跟轮廓,线条干净利落,恰到好处。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子玮问。
“昨天。”孟恪言简意赅。
孟子玮瞄李羡。
李羡的包在侍应生手里,怀里抱了件羽绒服,食指中指掐着袖口慢慢揉捻鸭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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